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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是梦中听到了裴衍舟的脚步声,她有些不安地侧了侧头,却没有醒,可见今日是累得狠了。
裴衍舟想了想,叫来小丫头让她给卫琼枝值夜,道:“她今日淋了雨,夜里许是要发烧或是难受,警醒着些。”
说罢便自己往床榻那边睡去了。
一夜无梦。
一大早,林府二夫人就来到了女儿林娴卿的房中。
林娴卿住在林府一处临水的院落中,一路走来还有水鸭和鸳鸯的叫声,本是极为惬意闲适之所,但林夫人却被叫得心烦。
待得入了院中,没想到林娴卿竟已早早起身,梳妆打扮完了。
林夫人遣走下人们,拉了林娴卿坐到内室中,未开口已皱了眉,轻声问她:“你已经知道了?”
林娴卿朝着母亲笑了笑,恬静淡雅,如临水照花一般。
她道:“何曾瞒得过我的眼睛?”语气神态却完全不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反而像是已主过事好几年的当家奶奶。
林夫人见女儿如此淡然沉稳,一颗心也渐渐放了下来。
这个女儿从小就主意大,颇有些少年老成,她先是还嫌女儿没有小女儿的姿态,可等她越长大却越觉出女儿林娴卿的好处来,事情都能自己做主还罢了,又是极为明理头脑清楚,根本用不着父母家人多担心。
有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往后日子必定顺遂安稳。
包括这府上大大小小的事,林娴卿虽然年轻,但却不似别家姑娘那样在阁中时什么都不管,她能帮着母亲以及其他伯母婶母们理事,就算用不着她的,她也一定是心里明镜似的有数,全都看在眼里。
她待人又谦和,林府上下就没有不喜欢她的,就算几个姐妹背地里常酸她,但终究还是要时常来她这里向她讨教问题。
林夫人问:“那你打算怎么办?闹了这么一出,那边一直不肯退亲,如今他又好了,我看这亲事是做不下去了的,就算你嫁过去了,那边也是心有芥蒂,姑爷怎样先还不好说,但首先宜阳郡主绝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儿,只你那婆母还罢了,糊涂得很。”
林娴卿先也不说话,默默地想了一阵,却是又反问林夫人:“母亲就是这样想的?”
“母亲是为了你好,”林夫人揉了揉额角,“凭你在闺阁中的好名声,再寻一个好人家也是有的,嫁不了侯府便嫁伯府,不如索性就把亲事去退了,我与你大伯母亲自上门去说,侯府没有硬按着头让你嫁过去的道理。”
闻言许久之后,林娴卿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慢慢道:“我才不退亲。”
林夫人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忙劝道:“你素日都冷静持重,可别在这事儿上犯了糊涂,我知道你幼时和那裴衍舟一起玩过几回,虽他的长相人品确实出挑,人都爱俊俏的,但这以后过日子,光靠幼时那点子还不知记不记得的情分可撑不下去。”
“母亲也太低看了我,”林娴卿被林夫人说起了幼时与裴衍舟的事,却丝毫不见羞恼,反而更加不疾不徐,“我才不是因为他的相貌或是幼时相交才中意他的。”
“那又是为了什么?”林夫人急了。
林娴卿低下头浅浅笑了,修剪得圆润又保养得宜的指甲在喜鹊绕枝手炉盖上划了两下,划出轻轻的两声响。
她乌黑的鬓边被发髻上簪着的流苏打到,而后才拿眼儿紧紧瞧着林夫人,道:“这亲事是宜阳郡主亲自来说的,我自然是她极满意的,就算眼下有什么龃龉,但我相信凭我的为人,郡主很快便能回心转意,至于裴衍舟,他会是我的夫君,我心下虽也倾慕于他,但却也实在不是很重要。”
她从来就不信什么夫妻之间情意,就算是初嫁时是有的,但往后一定是慢慢烟消云散的,先不说往后了,现如今他身边就已有了一个,可她的身份却永远不会变,等裴衍舟继承了爵位,她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夫人,是有诰命在身上的。
众所周知荣襄侯府内里一团乱,眼下虽还有宜阳郡主顶着,可赵氏是个不懂事的,等郡主哪天一去,侯府落在她手上定然是要出事的,宜阳郡主当日前来提亲,也是看中她的闺誉和能力,等她一嫁进去,只怕宜阳郡主就会直接把赵氏架空,转而把侯府内宅的大权给她。
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林夫人缓了片刻,才弄清楚女儿话里的意思,她到底心疼女儿,便问:“你真想好了?其实按你的家世背景,真要挑个可心可意的也使得,完全不必……”
“母亲,”林娴卿打断林夫人,“裴衍舟出事之前可是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他十五岁上便建功立业,京城谁人不夸?如今他的腿好了,日后更是大有可为,俗话说夫贵妻荣,京中勋贵子弟们纨绔者众多,靠的都是祖荫,嫁给他们又能有什么出息?”
林家三代之前也曾经出过内阁首辅,但那已经是往事,如今也大不如前了,只有林娴卿的大伯和父亲在朝中任着不大不小的职务,书香门第自是清高,又不肯去做那汲汲营营的攀附之事,所以即便是积了几代的世家名门,也已经有没落的颓势。
譬如林娴卿的几位姐姐们,嫁得最好的也不过是四品之家,只有林娴卿一向非常得宜阳郡主的看重,到了年纪之后更是郡主亲自上门来提亲,可见对她的满意。
这也是她自小沉静得体,温柔大度,这才能在京中搏得个好名声,若非如此,荣襄侯府是她无论如何都高攀不上的。
侯府的老夫人贵为宜阳郡主,其实早该向陛下提为侯府加恩一事,封个国公根本不在话下,这么多年未行此事不过是因为荣襄侯实在不争气,郡主故意冷着自己儿子,但这也是早晚的事,再加上裴衍舟已经长成,早就靠自己打下功绩,日后这国公爷必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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