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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孙静了,早上她去上学,孙静打完夜牌回来在睡觉,晚上她睡了,孙静还未回。孙静忘记放钱的时间越来越多,陈分开始计划着使用自己手上的钱。
早上吃一个烧饼,中午和晚上各吃一碗面条。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体里彷佛长了个饿鬼,总是叫嚣着对食物的渴望。
为了吃饱饭,陈分开始自己做饭吃。那时的小镇,菜市场只有早上有菜卖,到中午两点后,菜市场摊主都已经收摊回家。很快,陈分就习惯于午休去菜市场买菜,晚上放学后回春川巷自己做饭。蒸上满满的一锅米饭,再留一半中午带去学校吃。
午休时间,她和其他同学一样离开校园,其他人是回家,她是直奔菜市场,买好菜,再直接回学校吃早上带的午饭。
班上很多同学都发现了陈分每天中午的做法,同桌许玲问她为什么要自己去买菜,陈分只得说爸妈出差了不在家。
她开始背上书包去菜市场,买好的菜放在书包里,不要让同学看到。陈分心思全集中在如何不找孙静而把自己喂饱这件事上。她不是没想过去找陈志勇和李淑琴,可过继摆酒那天两人毫不留恋的背影,让陈分迈不出那一步。尽管,从春川巷走到河堤街也不过半个小时,陈分想,两个多月了,陈志勇和李淑琴不也没有来看她吗?
下午的体育课后,陈分发现她来月事了,买卫生巾于她又是一笔开销。算了算手中还剩下的钱,只够她在学校小卖部买最便宜的卫生巾。从小卖部出来,再去厕所处理好,陈分小心将剩下的卫生巾放在校服口袋里。
回到教室,却看到地上放着她中午去买的包菜,为省钱,她只买包菜大白菜这些耐放的蔬菜,一棵菜可以吃好几天。那个时候,陈志文和孙静常年不在家,也没想过要给家里买台冰箱。
有调皮的男同学将包菜当足球踢,几脚后,包菜滚到讲台旁边。班上最美丽的女孩子黄甜娇嗔无辜地问,“怎么会有一个菜?那是什么菜啊?”
有献殷情的人说是包菜啊,也有人笑嘻嘻地眼神在包菜和陈分之间来回。陈分全身冰冷地站在教室后门口,她不知道是中午吃的冷饭让她这么冷,还是因为这降温的大风天气。她浑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站了几分钟,不敢上前质问翻她书包的人,也不敢去捡那颗包菜。她当然是觉得丢脸的,可她习惯了以沉默面对所有的事情,现在更是除了沉默,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有人从她身后走进教室,穿着黑色羽绒服的董铮走进教室,看到讲台旁的包菜,再看众人或同情或看好戏的表情,冷声道,“干什么呢?下节课是班主任的课,想全部留堂?”
有人回到座位坐下装作不关心的样子,也有嘻嘻哈哈不听他话的人,故意说,“你又不是班长,轮不到你指挥我们。”
董铮看向与他一起走进来的许飞杰,“许飞杰,你说。”
许飞杰大声说,“坐回去,准备上课了。”董铮走到讲台前,捡起那颗包菜放到自己的书桌内,看到还愣在教室后门的陈分,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注视下,走到陈分身边,轻推了下她的后背,“回座位。”
陈分这才回过神,木着手脚回到座位。
难捱的下午终于过去,回到春川巷,大门口有颗包菜。陈分捡起包菜拿到厨房,举起包菜想要扔到垃圾桶,可想到口袋里的钱,她又将菜放回到砧板上,这颗包菜两块钱,不能浪费。
她心中有非常多的苦闷与痛恨。苦闷于自己的软弱和处境,痛恨于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可她习惯了沉默和忽略自己所有的感受,于是硬逼着现在只想填饱肚子这一件事。她从没有在哪一刻如此刻这般期盼着自己的长大和独立。
包菜事件三天后,陈志文回来了。冬天天黑得早,陈分回到春川巷,罕见地看到家里亮着灯。她小心翼翼推开大门,堂屋没人,地面上有摔碎的碗碟,陈志文房间门紧闭,厨房传来炒菜的声音。
陈分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背对门而站的陈志文。陈分张张嘴,还是喊不出爸爸,含糊地说了句我回来了。
陈志文转头看到她,露出个笑脸,说,“放学了?马上就可以吃饭。”
陈分走回堂屋清扫地上的碗碟,陈志文将炒好的菜端到饭桌上,对陈分说,“去喊你妈妈出来吃饭。”
陈分咬咬嘴唇,走到卧室门口敲敲门,里面没有人应答,又敲敲,还是没有人应答。推门,门自动打开了,房间里一片昏暗,只有从堂屋传进来的光。陈分看着床上隆起的一团的阴影,“饭做好了,吃饭了。”
阴影一动不动,陈分声音大了些,“饭做好了,吃饭了。”
阴影突然掀被坐起,大声问,“你喊谁吃饭,你不会叫人的?”
陈分往后退一步,只觉得嘴里又干有苦,还是喊不出那两个字。
陈志文走进来,啪一下打开灯,白炽灯光倾泻下来,陈分眼睛刺痛一下,看清床上披头散发拥被坐着的孙静,她正狠狠地盯着陈分。
陈志文不耐烦地说,“听到没,起来吃饭。”又对陈分说,“分分,去盛饭。”
陈分盛了三碗饭端出来,四方桌前,陈志文和孙静各占一边,陈分在陈志文对面坐下来。陈志文给陈分夹了块排骨,说,“吃块排骨,你还没吃过二叔……爸爸做过的菜吧。”
陈分默默将排骨啃完。她希望陈志文这次回来是要带孙静一起去江城的,她可以自己一个人过得很好。可陈志文接下来的话让她失望,他说,“我和你妈说好了,她以后不打麻将了,你好好学习,不要再去买菜做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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