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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陈分才知道董铮脸上这似笑非笑的神情,不是生气,是不屑。十四岁的董铮对陈分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没那么无聊,十四岁董铮对陈分的印象从路人变成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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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春川巷,孙静正在帮陈志文收拾行李。陈志文和孙静的卧室对于陈分来说是更加陌生的空间,她无法踏入。
陈分站在他们房间门口,陈志文靠坐在床沿,对陈分说,“我明天回江城了,你妈妈留下照顾你。”
陈分看孙静收拾衣服的手停下来,她直觉孙静不满意留下照顾她这个决定,于是说,“我这么大了,不需要照顾的。”
陈志文在江城开了个卖窗帘的店铺,孙静一直与他一起在江城看铺,2003年正值楼市最旺的时候,装修买窗帘的顾客很多,店铺生意很好。
陈志文笑着说,“你才读初二,怎么不需要照顾,一日三餐总要吃吧。”
过继前,陈分与陈志文也只是逢年过节见上一回,她与这个二叔并不亲近,与孙静更是只见过三四次,与一个近乎于陌生人的人日夜相处,让她坐立不安。
陈分说,“我会做饭的,我可以自己做饭的。”
“那怎么行?我们都去了江城,留你一个人在家,街坊要说闲话的。”
陈分靠着门框站着,不出声了。
陈志文说,“你怎么站在门口,进来啊。”
陈分往里挪了两步。
孙静这才说,“你是觉得我做饭不合你胃口?”
陈分错愕地看向她,慌忙摆手,“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就好,你喜欢吃什么跟我说。”
陈分说,“什么都吃的。”终于有机会,于是一鼓作气说,“中午做饭可以早一点吗?我怕中午迟到。”
孙静斜睨陈志文一眼,“那我以后我早点做饭。”
陈志文去了江城。连续一周,陈分回到春川巷,孙静已经做好饭。两荤一素,一顿吃不完,晚上吃中午的剩菜。陈分对此非常满意,早上上学的路上她总是能碰到骑车超越她的董铮,两人再未说过一句话。
孙静习惯了江城的热闹,回到小镇,丈夫不在身边,只觉无聊寂寞。她每天除了中午做顿饭,别无他事。长日漫漫,很快与春川巷的邻居熟悉起来。过几天,她开始跟着巷子里闲在家的王婶去主街的麻将馆打麻将。
王婶对巷子里各家情况了如指掌。孙静通过她,知道了对面董家是巷子里最让人羡慕的家庭。男主人董礼在镇政府做书记,女主人是镇医院的院长,据说两口子很快都要调去市医院了。董家的孩子,是巷子里人人都知道的别人家的孩子,长得好,学习好,家教好,待人礼貌性格好。
王婶问孙静,“陈分学习成绩怎么样?”
孙静叹口气,“不怎么样。”
王婶以推心置腹的口吻对孙静说,“你们是怎么想的?怎么过继个年纪这么大的孩子,还是个女孩子。学习成绩也不好,长大了只能嫁人。等你们年纪大了,说不清楚会不会孝顺你们?”
孙静撇嘴说,“陈志文非要过继这个,我又有什么办法?”
王婶说,“去市里孤儿院领养一个年纪小的男孩不好吗?从小养到大,更亲。”
孙静苦笑不语。她才二十三岁,她压根就不想要领养或过继小孩,可陈志文四十了,他等不及了。孙静没上过学,十几岁到江城打工,辗转认识窗帘店老板陈志文,嫁给陈志文已经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生活。这个家,孙静做不了主。
那晚饭桌上,孙静问陈分是否认识对面董家的孩子,陈分点头嗯了一下。孙静又问,“他学习成绩很好?”
陈分说,“是很好,年级第一。”
“那你呢?你排年纪第几?”
陈分握紧筷子,小声回答,“一百六十。”
“年级总共有多少人?”
“两百人吧。”
孙静脸色不好看,“同一条街上住着,人家年级第一,你都要年级倒数了,街坊邻居谈起来要笑话的。”
陈分不出声,低头扒饭。她从小学习成绩就不好,陈志勇和李淑琴也只在每年期末的时候唠叨两句,其他时间他们从来不管。
陈分不是没想过好好学习,可她学不进去,坐在教室里,坐在课桌前,脑袋混混沌沌,知识进不去脑子。
孙静看陈分低头不语的样子,想到王婶所说的,又一次恨陈志文做的决定。
吃完饭,陈分主动收拾碗筷到厨房洗碗,孙静不再如之前那样阻止她。陈分将最后一个碗上的洗洁精冲洗干净,拧紧水龙头,看着水槽中水流,轻叹了口气,她有点想河堤街的家,虽然房子没有二叔家豪华,虽然爸妈总是不管她,但她待得自在。
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下,书本上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抬头,看到对面二楼也亮起了灯。有个瘦高的身影在房子里走动,隔着距离看不真切,但陈分感觉那人就是董铮。
董铮,陈分小小世界里的天之骄子,陈分现在有些羡慕他,不是羡慕他成绩好长得好人缘好,只是羡慕他能在自己家里自由自在的。
孙静的麻将瘾越来越大。从早上做好饭再去麻将馆发展到起床就到麻将馆报到,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那时的麻将馆提供三餐,孙静每天给十块钱陈分,让她在外面吃。陈分很开心,她不用每天中午小跑着来回于学校和春川巷了。
孙静每天的心情随着牌桌上的输赢起伏。赢了的时候,她会在饭桌上多放些钱,十五二十地扔在饭桌上,输钱的时候,陈分早上在饭桌上看不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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