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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衣裳（第1页）

回头去瞧，见穿着檀褐锦缎短袍、白色笼裤，头上还扎了两个髻，肩上斜挎着书袋，一看就是刚散学回来的覃棉正瞪圆了两只眼睛盯着自己，充满了好奇与敌意。

裴言微微颔首示意，笑着道，“覃小公子好。”

覃棉挑了下短短的眉，煞有其事地抱胸，“你称呼我姐姐为姨妈，将来她也是要做你继母的人，论辈分，你该称呼我为小舅叔才对。”

闻言裴言的眼皮跳了下，微怔片刻后失笑，墨黑的眼里说不出是什么，“论辈分是该如此称呼，但你我相差并不大，且是你先称呼我裴大公子，礼尚往来我可不得这样回称？”

以后的事情谁能说的定呢？裴言心想，若想促成一件事很难，但想破开一件事却很简单。

实话说，覃棉不喜欢京都、不喜欢裴家，他根本不想姐姐嫁去京都那样远，眼下这样针对裴言挑刺不过是发泄下心头的怨和无力，别说他还小，即便年纪够，这长辈定下的婚事，他也不能置喙插手。因为此事他上课也老走神，回来又瞧见裴言‘鬼鬼祟祟’站在门口窥探自家姐姐，两厢一起，自然要不客气。

“高门侯府的人就是能言善辩，口舌生花。”覃棉瞪他一眼，心里极为不适，听到姐姐招呼二人进去，先一步越过裴言径直进去，只是经过时，还不忘嘀咕一句，“裴大公子还是少来海棠居乱晃。”

瞧他双髻小儿的稚嫩模样

，说起这些话与表情却老成在在的，裴言不由地就是失笑，而后跟着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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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天气总变幻莫测，只是半个时辰间，天色就转晴为阴，乌沉的黑云缓缓压下来，像是要将这久来的第一场暴雨给倒个干净。

覃柔三人赶紧收了东西进了内堂，换种烹茶赏雨的方式也是乐趣。

风灌满堂，摇晃的杏树左右摆动，院里的花草也跟着抖动。第一点雨落下来时，玉珠撑着伞抱着个锦缎的包袱从门外冲进来，连声惊呼，“真是要下好大一场雨！方才二姑娘的丫鬟凝心从厨房过去，连伞都吹飞了！”

三人见她夸张模样，纷纷笑了起来。

禾娘赶紧用毛巾给她擦拭身上雨水，也笑了，“你还笑别人，瞧你的发髻都乱了。”

饮尽一盅热茶，玉珠摇头，“方才回来时，在垂花门那儿瞧见车马厩套了车，像是要出去的样子，我多嘴问了一句，说是三爷要出去，可眼见着要下大雨，他是要去哪里？我想再套话却是不肯说了，这就耽搁了时辰回来。”

闻言，覃柔与裴言对视一眼，笑意皆藏于眼底。

将此话丢开，覃柔上前去将玉珠带回来的料子展开摩挲，瞧着这新到的空青色云雁细锦缎，“这料子果然不错，比青州本地织就的罗云花缎细腻不少。”

玉珠也点头，“这料子就连京都也是没有的，咱们青州，覃家可是头一份紧着，紧俏的很！给哥儿做身外

袍，再用乌青角的腰带一扎，利落精神着哩！”

禾娘看着，心里有些酸楚。姑娘的女红自小是大奶奶教的，比起覃家商号里的绣娘毫不逊色，只是她作为姑娘家只是乐意做就做，也不依从这门手艺过活。从前大爷大奶奶在时，没能受姑娘的手艺，如今只将这门心思放在棉哥儿身上，除了在外行走的，他贴身的衣帽鞋袜大多都是姑娘一针一线做的，十分贴心，看来这次也是想着要北上京都，再提前给哥儿做入秋的衣裳。

禾娘如此想，覃棉亦是。他原本吃着千层糕，听姐姐这般说，得意地看了一眼对侧低眉垂目吃茶的裴言。

谁知覃柔转头来，“棉儿衣裳多，嬷嬷也时常给你做，且你正长个子，过半年就抽条了，不免浪费，这料子我先给言哥儿做一身，待姐姐去了京都有了好的，再做了使人给你送回来如何？”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怔。

好半晌，大家才反应过来‘言哥儿’是谁。

开满扇的窗户外，雨噼里啪啦地下了起来，雨丝顺着风斜斜地飘进来，落到靠窗坐的裴言袖口上，原本蓝色衣料的地方被水濡湿成了暗乌。裴言缓缓抬头看不远处的她，握着茶盅的修长骨节忽然将茶盅牢牢收紧，露出泛白的颜色。

丫鬟们不敢随意说话置喙，原本得意的覃棉倏然有些生气，小脸儿第一次感觉到了难堪二字的含义，站起身来直眉瞪眼，

“姐姐！我才是你弟弟，你怎么给一个外人做衣裳？”

覃柔诧异他怎地这样大反应，“只是一件衣裳，你怎么这样生气？”

可覃棉恨恨地看了一眼裴言，跺跺脚拔腿就往雨里头冲，禾娘见状回头看覃柔，覃柔抿抿唇，示意她跟着去，禾娘这才赶紧拾起伞跟了上去。

裴言起身快步而来，“他对我多有戒心，想是反对姨妈去京都。”

我也不是很想去，覃柔心里暗诽一句。可面上却只是摇头道，“他还小。”转头让玉珠将尺子拿来，“既然要给你做衣裳，自然要量量尺寸，瞧你身量比我高一些，我将尺寸给你放宽半寸，如此到明年都能穿。”

“姨妈忽然为何......要给我做衣裳？”裴言目光暗深，黑白分明的眉眼像是上好的宣纸水墨延展晕开，他紧紧盯着面前的人，似乎想在她脸上追寻个不一样的答案出来。

覃柔被他目光盯的一愣，却是淡然一笑，拉了他的袖子拾起来示意，“想来家里人都对你的日常不上心，连长随伺候的人也没有，瞧，你袖子都短了都不知道——想来是外头成衣铺子的不合你心意。虽然名分未定，可我好歹算是你的长辈，哪能瞧着你穿不合身的衣裳？好在我针凿尚可，做身袍子也算是我作长辈的心意，你就不要推辞了。”

明明是在家中不受喜欢，随侍也好，衣裳也罢，都不过是无人关注的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