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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么熟悉的目光!有多少人都曾经用比这更加恐惧的目光看过他,然后死在他的剑下!
现在,终于、终于他也从薄云的目光中,第一次看见了恐惧!
“你怕了?”说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他又一次开了口,但一开口,他立即后悔了。这次不仅仅是嫌恶自己的嗓音,更是害怕她的回答,他几乎已可以想见,她会如何回答他。
为什么要问?荆无命,你为什么要多嘴地问这样一句废话?
他咬紧了后槽牙,阻止自己再说出任何一个字来。
而此时,他面前的女人却轻轻闭上了眼,不再让他读出她眼中的任何情绪。
可是她的面上竟渐渐浮现出怀念的神色。
“我记得,你的眼睛以前是银灰色的,很漂亮,在阳光下能反射出彩色的光来,我最喜欢看你的眼睛笑起来的样子,那个时候最漂亮。”
女人伸出手,沿着他的脸颊抚摸上去,想要摸一摸他的眼睛,可是却发现他太高了,她竟然够不着。
她无奈地睁开了眼,朝他笑了笑:“你真的长大了,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会长得这么高。”她的脚稍稍踮起一点来,总算摸到了他的眼睛,男人的睫毛下意识颤了颤,但很快又回复如常,依然漠然地盯着她,似乎压根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
薄云抬眸,再一次望进他的眼睛,静静地开口:“小荆,找了你十年,想过很多种可能,却没有想过你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承认,我怕了,你现在的眼睛,非常可怕。”
——因为她再也不能从这双眼睛中看到漂亮的光彩。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一双人的眼睛,当然不是野兽的眼睛。
这双眼睛,漠视情感,漠视生命,漠视一切,包括他自己。
这双眼睛是死的。
死灰色的,死人的眼睛。
“可是,”带着叹息,她再一次开口,修长的手指沿着他的眼角往下,轻轻抚摸他脸上那三条已有年头的伤疤,忽然微微笑了一下,道,“可是我还是愿意亲一亲它。”
捧住男人的脸,女人再次踮起脚尖,试图如十年前一样亲吻这双眼睛。
可是他太高了,她努力踮着脚也够不到,而男人依然笔直地站着,连微微弯一下腰都不肯,唯有那双注视着她的眼珠子,能反映出男人并非一尊毫无反应的石像。
女人瞥了瞥嘴,忽然不踮脚。
她放弃了。
男人在心底冷笑。
可是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双脚各有一物压了上来,肉粉色的脚趾,白皙粉嫩的小脚,压在男人的脚掌上,对比分外明显。
女人勾着他的脖子,站在他的脚上,再一次踮起脚来。
这一次她终于亲到了他的眼角。
荆无命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几乎全身都紧贴着自己的女人,死灰色的眼珠子一点情绪不露,反倒是女人,亲到后露出一个成功的得意笑容,轻巧自如地从他的脚下跳下来,仿若真的一点也不怕他。
她甚至仰着脖子看着他,比了比自己的身高,啧啧道:“真是男大十八变,我记得你小时候才那么点大呢,现在居然给我长得这么高了,让我情何以堪啊……”
自始至终,薄云都在自说自话着,荆无命连一个音节都没有发出,她简直像是在对着一尊石像说话。
终于她觉得有点累了。
“长大了变得好不可爱,真不知道是谁将你教成这个样子,如果是我的话……阿嚏!”正说着话,忽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薄云吸了吸鼻子,抬头瞄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见他依然没有任何反应,不由得摇了摇头,失笑,不知自己在期待什么。她终于干脆地转过身去,往前走几步,坐在了离火堆最近的地方,双臂抱着膝盖,用最能保持温度的方式,自己给自己取暖。
随着她离去的方向,荆无命的眼珠又转了转,注视着那个抱膝坐在火焰前的女人,他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
和记忆里不一样。
她怎么会变得这样娇小。
以前,在那个时候,她是能完全搂住他的,在他唯一的一次感染风寒的时候,她就是那样彻夜抱住他温暖他的。
可是现在……
荆无命低头,看着自己伸开的大掌。
他竟然觉得只用一只手就能将她抱起来。
其实,其实她并没有变。
十年不见,她和当初相比,变化并不大,变的是他,也唯有他。
说不清内心是何等滋味,荆无命紧紧捏紧了拳头,像是那拳头里握着的是时光,而他想要把这东西彻底捏碎。
此时此刻,凝视着跳跃的火苗,薄云也在想着,他的确变了很多。
她记得,当年被伊哭和蓝蝎子追杀的时候,他划伤了脸颊,却记不太清是什么样的伤痕,不知是不是他脸上如今的那三条伤疤。
如果不是那双极具特色的眼睛,她想自己根本不敢确定,眼前这个男人就是小荆。
十年的时光,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一个字也不肯跟她说,就连他现在叫什么名字,他也不肯告诉她。
或许……或许是她太过执着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命轨迹,她和小荆的交集,大概在十年前就已经结束,而他现在的生命,她已没有任何权利走入和干涉。
看他刚刚漠然的反应,你就应该知道吧,薄云。
她自嘲地笑笑,笑自己的自以为是,笑自己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需要她照顾和关爱的男孩。
却不知道他早已长大,强大得不再需要她。
“阿嚏!”糟糕地又打了一个喷嚏,薄云微微有些懊恼,仗着自己一贯身强体壮,虽然这木屋她住了许久,却没有备下任何防寒的药物,不料今日淋了一场大雨,居然打了两次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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