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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 无言（第1页）

爱丽丝想要逃跑。

仅仅是看到那个人的一瞬间，内心的恐惧便止不住地涌上来，好似连站在原地都已经费劲全力，身体里的力气也被一点点抽去。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论看到什么都能微笑着去面对，就像往常一样。

可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能做到。即便是今天在进行宣讲时，内心依旧是游移不定，担心自己会出错，担心自己这副做作的姿态会让人讨厌，担心叶歌会从门口走进来，看到惶恐而又无助的自己。这种时候，她本该在中央教堂里，无论如何也要先堵住叶歌不让他见到教皇，但因为内心的恐惧，爱丽丝最后还是选择了逃避。

然而，当这点小心思也被揭穿时，她顿时陷入到无地自容的恐怖当中，那些嘈杂的声音涌入耳边，令她无法去思考，无法去动弹。往日的温暖早已离她而去，一切荣光也因为她的动摇而逐渐消散。她从未感觉到空气会有这般冰冷，似乎连呼吸的时候肺部都会感觉到疼痛，握着教本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逃吧，爱丽丝。快逃吧，谁都不会忍心责怪你的。你什么都没做错。

她这样对自己说，于是默默地低下了头，不让自己去看角落边的位置。她看不清楚叶歌的表情，只知道他是从最遥远的城市赶回来的。他是知道自己在第七教堂才回来的吗？还是单纯的以为自己会在中央教堂等他，所以才想先回来这里和哈雷主教叙旧呢？

可他马上就要再次离开罗德城了。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再千里迢迢地赶回去，就连歇息的时间都不剩多少。这里曾是他的家啊，自己却要占了他的房间，占了他的位置，再将他从第七教堂赶出去。啊……哪怕是最恶毒的妒妇也会羞愧于自己的所作所为吧，她到底是多么的卑鄙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爱丽丝大人。”

少女终于听到了声音。她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在面前响起，再抬起头时，那人已经来到自己面前，脸上是一如既往的表情。他总是那样冷漠，似乎所有事情都无关紧要，即便是在信中写出内心的惶恐与不安，但爱丽丝却从未在叶歌脸上见到过类似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由始至终，动摇的人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为什么，只有我会感到不安呢？所有人都在欺骗她吗？是否背地里也在暗暗地讽刺她，令她的自以为是变成茶余饭后的笑料？她到底又在期盼着什么？为什么要令她接受这些自责，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不是么？

她是多么嫉妒叶歌，想令彼此交换位置，让自己站在可以趾高气昂的位置。她明明可以做到的。开口吧……快开口啊，爱丽丝。

“叶歌……”爱丽丝干巴巴地开口，却觉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脑中是一片空白，只好又低下头去，“你回来了。”

搞砸了。

又搞砸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一句欢迎回来都说不出口呢。

她不是圣女么，为什么就连理所当然的微笑都做不到。少女快要哭出来，脸上却不能有丝毫表情。因为所有人都在看着她，那些非难的视线聚集到她身上，就像是细针扎在皮肤上。

“嗯。”叶歌轻轻点头，没有在意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好久不见，爱丽丝大人。最近过得还好么？”

虽然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了，但许多信徒还认得自己，会对这一幕感到好奇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只不过叶歌确实没那么多时间去和他们闲聊了，自己的故事估计花一下午都讲不完，而且一直站在这里确实挺碍眼的。

“哈雷老师，可以借用一下忏悔室吗？”于是，他稍稍抬高声音，对不远处的哈雷说道。

“没关系。就用那间忏悔室吧，里面的东西也基本上收拾好了。”哈雷点了点头。

“那我们走吧，爱丽丝大人。”叶歌朝爱丽丝伸出手。

“啊……”爱丽丝恍惚回过神，下意识握住叶歌的手，跟着他一路走进教堂深处。直到两人远离了喧哗，来到通往忏悔室的走廊前，少女才终于理解到生了什么，脸蛋变得通红，把手抽了回来，道：“可以了。我可以自己走的。”

“是么。那就好。”叶歌推开一间忏悔室的门，门上并没有挂上铭牌，意味着这间忏悔室还是闲置的。但和以前不同的是，忏悔室里的家具少了许多，无论是沙上还是书桌上都没有摆放更多的物件，只有一旁的储物柜里放了几罐零食，令这偌大的房间不至于那么冷清。

以前他很少会来这个房间，只不过记得米歇尔牧师很喜欢养花，总喜欢在忏悔室里放置各种各样的盆栽，没事也会在外面的花园里修剪枝叶或者是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但现在那些盆栽都已经被带走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比起卡伦教堂的忏悔室，第七教堂的忏悔室显然是要更加堂皇一些的。不仅是墙壁上的浮雕与脚下的地毯，就连头顶的魔法灯好似都要更亮一些。虽然这里没有炉灶，但是有水槽和烧水用的水壶，显然都是用来接待信徒用的。房间的最里面还有一道门，门后才是真正的休息室，不过现在是关上的。

他习惯性地坐在靠墙边的沙上，却现爱丽丝依旧站在门口，那低着头的模样好像又回到了之前在教堂里的时候。但这次叶歌就没有之前那么着急了，反而是在房间里看了看，自顾自地走到一旁的柜子里拿了个杯子。

“柜子里还有些茶点……也拿出来吧。我们是该好好谈谈了。”终于，爱丽丝开口了。她坐到另一侧的沙上，两只手握在一起。

“别那么紧张，爱丽丝。以前我们不是经常像现在这样，坐在房间里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么。”叶歌又在柜子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一小盒茶叶，“虽然现在我已经不怎么喜欢喝红茶了，但泡茶的手艺应该还在。”

“……为什么又要喊我爱丽丝。明明我们都已经不是朋友了。”爱丽丝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但她不得不提醒自己，还没到可以开心的时候。自己绝对不能在这时候流露出一丝一毫的软弱。

可即便如此，她心中的惶恐却不可思议地一点点褪去，在闻到些许茶叶的香味时，身体也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她最害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生，叶歌也还是那个叶歌，正如离开之前那样，没有一点变化。

少女忍不住抬起头来，望向那个黑色的身影，仔细打量起他的侧脸。那冷漠却不显得疏远的表情令人安心，只是那身黑色的牧师长袍已经显得有些旧了，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已经在外面流浪了好久。她终究只是有些于心不忍吧。

“是么。可我不记得我们有绝交啊，只是很久没见了而已。”叶歌把茶点和茶叶都放到一旁，默默地烧了一壶水，在水槽旁边等着水烧开，“还是说，你依旧在记恨着我当初的不辞而别么。”

“没有，我从来没有记恨过你。”爱丽丝连连摇头，但说到一半又有些中气不足，小声道：“但是，那时候我确实很害怕，感觉你变得很陌生，所以才会去责怪你。后来我听说你离开了第七教堂，选择去其他城市任职了。”

“卡伦城的风景很不错。虽然没有雪，但是能看到大海。那里的人都很热情，也很照顾我。但可能是因为以前那里的老牧师性格有些乖僻，所以刚开始很少有信徒会上门，直到后来才变多了一些。”叶歌很平静的说道。

“……所以，你还要回去吗？”爱丽丝轻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