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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為國爭光

轉眼到了1999年，方笑宜最近頻繁聽到兩個詞，一個是「跨世紀」，一個是「千禧年」。

才剛五月份，人們就摩拳擦掌，迫不及待想要邁進的紀元了。仿佛在時間上開始一個周期，一切就可以煥然一。

方笑宜也期待，一百年才有一次的世紀之交，能趕上是種幸運。手工課上，她做了一個進入世紀的倒計時牌，個位數的數字，圓形紙盤一轉就能顯示，十位數和百位數要手工填寫。那也很好玩，她很喜歡，興致勃勃地拿給徐家奕看。

「又是倒計時啊」，徐家奕哭笑不得，「你是不是嫌你哥每天被念叨的倒計時還不夠多啊。」

徐家奕要中考了，班級前面，中考倒計時、第五次全市模擬倒計時層出不窮。上了初三的徐家奕也確實很累，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的，又要複習文化課，又要隨隊訓練，分身乏術。以前他隔三差五就出現在小學部門口，斜挎著書包，離老遠看見方笑宜走過來，挺大的眼睛非要眯起來，「怎麼這麼磨蹭，放學都不情願啊」，現在只有偶爾午休時間能過來找她，帶她在學校旁邊的小店吃個飯，美其名曰「陪哥改善改善伙食」。

今天中午，兩人吃的是咖喱雞腿飯。

方笑宜撇撇嘴，把倒計時牌收起來，看不上拉倒。正好服務員上菜了，便低頭把自己那份咖喱飯裡面的胡蘿蔔挑給徐家奕。

她從小就不愛吃胡蘿蔔，感覺有種奇奇怪怪的味道，甜不甜鹹不鹹的。

徐家奕卻是來者不拒，給什麼吃什麼。三下兩下扒完了飯，就等方笑宜慢悠悠地吃完，結帳後帶著人往外走。

外面很嘈雜，很多輛汽車的鳴笛聲疊在一起，長短不一。還有人吵吵嚷嚷地，徐家奕不得不扯開了嗓門說話。

「早點回家，我訓練去了。」

今天是周三，方笑宜照例是半天課，但初三的徐家奕課卻很滿，中午只有一個小時的午休，下午還要訓練。

方笑宜應了一聲，背著書包剛要轉身，卻被一股大力拉了回來。人還沒站定，就被徐家奕直接護在了身後，兩邊用胳膊攔住，幾乎把人圈在了牆面和他的後背之間。

「呆著別動。」

發生了啥啊？方笑宜一頭霧水。

但還是很聽話地，呆著，沒動。

徐家奕個子高，方笑宜只到他肩膀，臉被擋了個嚴實。背靠著牆，鼻尖貼著他的後背，甚至能聞見校服上清的洗衣粉味道。視野有限，她只能從側面偷偷向外看，只見烏泱泱的一大群人向自己這邊湧來，手裡舉著橫幅和標語，跑得很快，腳步雜亂無章，聽起來像是來了千軍萬馬。

沒一會，小學部和初中部之間狹窄的馬路就擠滿了人。他們像是在此集合似的，領頭的人停在最前面，等後面的人6續跑到了，人群的隊伍越來越長，直到都看不到尾巴。

緊接著，最前面的那個人帶頭喊了一句，人群喊起了口號，山呼海嘯的抗議聲響起了。

「打倒美帝！」

「抗擊霸權！」

伴隨著震天響的口號，人群開始動起來了，往華路的方向，向前推著走，方笑宜看清了他們舉著的標語——「炸大使館就是炸中國」，「反對強權政治，反對霸權主義」。

方笑宜明白了，她昨晚在聞聯播里聽到了，以美國為的北約轟炸了我國駐南斯拉夫大使館，三名記者喪生。

口號雖然震天響，但人群的前進還算有序，徐家奕放下胳膊，把人放了出來。

「我送你去車站，趕緊回家。」

但這一來一回的，他下午的訓練怕是要來不及了。

「不用，我自己去就……」

方笑宜話還沒說完，不知誰喊了一嗓子，人群突然亂了，失控了一樣，四散開來，在馬路上四散開來。方笑宜躲在徐家奕背後看到，還有人手裡拿了棍子，像在尋找目標。

「砰砰」兩下，是打砸金屬的聲音，離他們不遠停在路邊的一輛小轎車，擋風玻璃被人砸得稀巴爛。

還有人闖進店面，就剛才他們吃咖喱雞腿飯的那家小店，方笑宜親眼看見三個年輕人闖了進去，指著店主怒罵：「吃什麼不好，吃咖喱這種洋玩意，滾出中國！」

眼看著又有人要砸車，徐家奕一個箭步衝上前，一手奪下那人的棍子，另一隻手沒忘了拉住方笑宜護在身後，儘管如此，方笑宜還是被他拉得一個趔趄。

「你幹什麼？」

場面太混亂，徐家奕幾乎在吼，中氣十足的一嗓子，方笑宜還是第一次聽到，和他平時吊兒郎當地講話完全不一樣。

那人被徐家奕奪了棍子，嚇了一跳。但看是個學生，一下子又來了勁頭。

「這是福特，美國車，你知道美國炸咱們大使館嗎？憑啥他媽的不能砸？」

「美國車？」徐家奕把搶下來的棍子扔到一旁，「你睜開眼睛看好了，你砸的是中國人的車！」

那人被徐家奕吼得一愣，站在原地沒說話。這時人群中又不斷有人跑回來，「不好了，前面的麥當勞，有人要點火！」

徐家奕暗暗罵了一聲，扭過頭，看著被他擋在身後的方笑宜，「管不了那麼多了，先送你回家！」

那天，因為遊行，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很多公交車停運，計程車更是打不著。還好徐家奕有輛自行車，平時騎著上下學。他騎車帶著方笑宜，兩人騎一會，歇一會，愣是走了十多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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