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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下一刻,一句话便卡在了喉咙里,仓促地止了音。
楚晋站在外面,不知道敲门之前已经站了多久,浑身都是湿的,显得有些狼狈。看到门开时,他神色有些恍惚,就那么僵在了原地。
雨腥味夹着冷意灌进来,那点零星的困意顷刻消失不见。
沈孟枝脸上的笑意渐渐淡了。他只愣了一瞬,眨眼间便平静了下来,唇角的弧度显得陌生又疏远:“世子,有什么事吗?”
楚晋的脸色格外苍白,与那些腐烂在泥泞中的栀子花一样刺眼。他垂在身侧的手在滴着血,一颗一颗,砸在雨里,溅起一片水花。
他低声道:“你睡了?”
沈孟枝没什么表情,格外冷淡地“嗯”了一声。
他答得简单。放在从前,楚晋有千百种方法逗得对方多说几个字,现在却头脑一片空白,几乎可以说是手足无措。
他浑浑噩噩地攥紧了手,指甲陷进伤口中,疼痛立刻令自己清醒了一点。
“世子如果没事,还是早些回去吧。”沈孟枝刻意回避了他的视线,淡声道,“外面下着雨,当心着凉。”
说完,他便要关门。楚晋总算是反应过来,想也没想地伸出手去,挡在了将要合拢的门缝间。沈孟枝压根没想到他会突然伸手,心中一跳,蹙起眉:“你……”
楚晋的手刚才被火烧伤,如今又受到外力撞击,登时渗出更多血来,染得掌心猩红一片。
他一手卡在门缝间,一手抵着门。雨水顺着墨黑的眉眼流下来,一滴滴砸在门前的地砖上。见沈孟枝仍蹙着眉,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轻:“外面雨大……我没有伞。”
这理由无比蹩脚,正常一点的人都不会跨越大半个书院、淋了一身雨地跑来借伞。沈孟枝自然也不信。
但他还是松了手,一言不地走进了屋内,任楚晋推开了门。
后者意识到自己身上在往下滴水,像是怕把屋里弄脏了似的,只站在门口,不敢妄动。沈孟枝回头看了他一眼,道:“进来。”
楚晋这才走进屋里。他走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大摊水渍,活像个刚从水里捞上来的水鬼。沈孟枝好像没看见地板上的那些水迹,径自走进了书房那边,楚晋则自觉地停了脚步。
他低头,看了看脚边的水,试图把它擦干净。结果血滴下来,晕开在地板上,变得更脏了。
楚晋有些茫然地收回了手。他从那倒映着烛火的血水中看见了自己的脸,模糊不清,狼狈得不行。
萤室里暖意融融,香炉燎起丝缕若即若离的烟,恬淡的松香轻柔地包裹住神思,像那人安抚的低语,他看着自己血肉模糊的手,忽然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闻过这个味道了。
他原以为能戒掉。可这香浸入肌理,融入骨血,成了蛰伏已久的瘾。在相安无事数天后,于这场雨中冒了芽,饮着他刻意回避的渴望,在喉管里伸长抽枝,枝叶化为直刺咽喉的一点寒芒。
楚晋还在愣神,却见沈孟枝拿着一把伞走了过来。
他对地板上的狼藉视若无睹,脸上还是淡淡的没表情,自然地递出伞去。
衣袖摆动间,那松香变得触手可及。
楚晋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湿冷的水汽凝结成珠,凝在他浓黑的眼睫上,眨眼间被震落,砸在二人面前的空地上。
静默中,他开了口,说的却是另外的事情:“我不小心弄脏了你的地板。”
沈孟枝道:“我看见了。”
他神色云淡风轻,楚晋想从他脸上找到些生气的表情,可惜一无所获。
……什么也没有。
楚晋想若无其事地笑笑,可他竟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猜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蠢,便垂下眸掩住了神情,半晌,轻声问:“为什么要让我进来?”
沈孟枝好似没听出他话中的意思,依然是平静的语气:“我怎敢苛待世子,任你在外面淋雨。”
“世子没带伞,萤室也没有多余的伞。”他手指在伞面上下意识摩挲,“我方才去找了找,只有这一把,可以应急。世子用完,就扔了吧,不用还我了。”
他将伞向前递去,却被人猛地攥住了手腕。
楚晋的力气很大,沈孟枝几乎挣脱不开,索性不再动作,神色沉静地抬起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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