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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若鸢蹙着眉头。
立规矩怎么立在了她院子里。
给她看的?
推窗出去就是烧火婆子战战兢兢的面孔,她掩了窗,过了片刻心道这也是自己人,给自己卖了情报,虽说不对,但好歹心在这里。
于是她喊了个丫头让烧火婆子歇了休息,才歇了两盏茶的工夫,朱颜就像是长了顺风耳一般踩着风火轮过来,一进门就拎着烧火婆子重站在院子里。
雨水积蓄了不少,檐下滴答滴答声响不绝。
丫头收了伞,朱颜进门,许若鸢还在描鞋样子,预备二爷过年回家用。抬眼一瞧,朱颜像个女金刚一般风风火火冲进来,她愣了片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您那两只金贵的脚怎么就踏进我这小破地方了?”
“我来瞧瞧你。”朱颜脸上带笑,往许若鸢这里一声不吭地坐着,一坐半个时辰,硬是将烧火婆子立规矩的时间坐够了,又默不作声地回去。
许若鸢把鞋样子一扔:“还来脾气了。”
第十一章
朱颜才从许若鸢的院子里出来,远远就瞧见了三房的丫头文琴端着盆炭火往院子里急吼吼地冲进去,顿了片刻,意识到她似乎忘记了什么。
只不过这忘记的事情要想起来,就想捉风一般,摸不着,她只是顿足片刻,身侧的大丫头探头瞧了瞧,也想起些什么,提醒道:“明儿个是三爷的忌辰。”
“哦。”她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码事,心里觉着对不起秦扶摇,就挪步往三房去了,才走了半路,想起还有桩生意没谈完,就叮嘱大丫头送些香油纸钱到三房去,说大房明日再去。
脚下生风,脑子里回想秦扶摇生前的音容笑貌。三爷是个好人,只不过和她相处不多,她不至于忘记小叔子的忌辰,但最近事情太多,一时间竟没想起来。她拍着额头,又叫大丫头从她还没用完的嫁妆里拿了一方瑠璃宝镜给三奶奶送去,听人说这镜子挂在床头辟邪,叫三奶奶挂在家中,守着三爷的魂灵,莫要叫野鬼叨扰了去。
野鬼是不会来叨扰秦扶摇的,秦扶摇自己在韦湘眼中便是个孤魂野鬼。
韦湘收了镜子,在手上端详片刻,觉得拿来镇宅也没依据,就放在梳妆台上对着照,亮堂得很。
又听见大丫头说明日是三爷的忌辰。
韦湘一抬眼皮,没吭声,送走大丫头。文琴就在她膝前半蹲:“奶奶,明日穿得素净些,我前些日子领了料子,从周妈那里央告她做了身衣裳,素雅又好看。”
“你这么关心我。”韦湘捏了文琴的脸,“就去替我把纸烧了,叫三爷看着。我天气一冷就不想动,眯会儿,谁来找,就说我癸水来了。”
“这不成,夫妻间的事情哪能我来呢,火盆子我也备好了,火折子也拿了来,只等晚上就点了灯,明日换上衣服,再在坟前——”文琴便笑嘻嘻地将纸钱捧来,韦湘只瞥了一眼就觉得晦气,脸上挂了层薄霜。
“三爷在地有灵,会知道我身子不适的。”韦湘推脱道,她窝在炕上不肯起,冬天倦了困了总想睡下,给秦扶摇烧纸,那她可真是好心了。
“您去嘛,这是正房夫人才能做的呢,我个小丫头若是给三爷烧了纸,那岂不是要爬到您的脑袋上,也太没规矩了。”文琴不知为何,身上总有用不完的力气,哪怕是喊人来烧纸,倒像是喊着人来看花灯似的。
如果烧纸这回事像传宗接代,文琴若替她烧了就像扶正做了姨奶奶。恰巧,还真是这么回事。文琴不敢僭越,韦湘懒得冒烟,两人僵持许久,韦湘不情不愿从暖被子里起来,披上外衣,去给灵前长明灯添油,又拿了花篮到坟前站定。
文琴端着一盆火冲来,偏偏不巧,才停了半柱香的雨就稀稀拉拉又掉下来。火苗登时被压下头去。韦湘乐得回头便往屋子里扎去,文琴碎碎地注视着秦扶摇之墓,兀自祈祷着晚上的雨停了,她就可以让奶奶起来烧纸,而她就能吃上平日里很少吃到的水果点心。
这瓢雨一直没能再停下,一直到深夜亥时也还是稀稀拉拉。文琴担忧地望着,韦湘见她上了心,心内觉得好笑,便笑道:“你只管回去睡,我白日睡够了,晚上看着,雨一停我就出去上坟,和三爷商量商量,晚些不迟。”
文琴回身撇嘴道:“奶奶保准是一头睡到明儿午时,等大奶奶二奶奶都来了,才晃晃悠悠地起。”
“呸,说什么呢,倒像是我是死猪一睡不起了似的。”韦湘板起脸,把文琴吓唬走,极目远眺,瞧见天那边还是阴阴沉沉,雨水大抵是不会停了,她眉开眼笑地将门反锁,将装了纸钱的花篮扣翻在雨中,指望它被水淋湿了第二天就会晚些烧纸。
才扣倒在雨水中,就见阴风一起,花篮又竖起,扣下的纸钱统统回到篮子里。
“……”韦湘知这又是秦扶摇。
她好像两根筷子一般往檐下一杵,注目墓碑看了两眼,便有个声音不打自招似的幽幽道:“人家的忌辰都有亲人烧纸,你哪怕不烧给我,也不能叫我没的烧啊。”
韦湘理了理头:“不是不给你烧纸,是明天那日子,我给你烧了,反倒像是我真是你娘子了,我心里不顺。”
或许是睡得心平气和,她也耐着性子把自己敞开,说着便笑起来:“分明是我自己嫁进来的,又没人拿棒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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