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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大哥,你瞧,這還是阮慶今天?上午當在我這兒的,從我這兒要了銀子,說是過一陣兒來贖呢!」賭坊打手從袖中拿出一枚玉佩,觸之溫潤,成色極好,美?中不足的是穗子被削掉了一半,許是時間匆忙,沒?來得及換上打的穗子。
程徹看著玉佩,沉吟片刻,道:「這枚玉佩能先借我用?用?嗎?」
那?打手的臉立刻耷拉下來,怒道:「大哥,您今天?這是要把小弟的臉都抽腫了啊!你我兄弟二人,何談借啊!你就是要我的命,我要是敢打一個磕巴,我就不是個人!」
程徹笑了,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
那?玉佩在程徹的大手裡還沒?捂熱,就老老實實地交給了等在茶水攤上的沈忘。
程徹口乾舌燥,抓起茶碗,牛嚼牡丹般地咕嘟咕嘟灌了下去,方才道:「這是那?姓阮的當在賭坊的,看上去還值幾個錢,我覺得可能對你有用?,就要過來了。」
他喝完茶,大喇喇地岔開腿坐在几凳上,看向桌對面?的沈忘。只見沈忘正兩指捻住玉佩的掛繩,輕輕將它提了起來,透過陽光,細細端詳。
光蘊在玉中,在投射到沈忘的臉上,格外溫潤,將沈忘本?就有些淺淡的瞳色,映出了琥珀般的光澤,突然,沈忘的瞳仁驟然一縮。
這玉佩的主人,他找到了。
待沈忘和程徹回到悅來客棧之時,已是日薄西山,張坦早早地迎了出來,只是此時他懷中抱著的不再是氣味兒濃郁的便壺,而是一隻雪白的信鴿。
「沈解元,信……信到了!」
沈忘接過竹筒,拔開木塞,抽出裡面?的一張白竹紙。他沒?有著急打開,而是將竹筒倒轉過來,輕輕晃了晃,似乎生怕遺漏了什麼?。但竹筒中除了那?一張簡簡單單的白竹紙之外,空無一物?。
沈忘微微一怔,有些自嘲地勾起了唇角。他沒?有當著二人的面?打開信紙,而是略施一禮,向自己的廂房走去。
張坦看著沈忘的背影,有些疑惑地問程徹道:「我怎麼?看,這沈解元有些失望啊?」
程徹撓了撓頭,回道:「我這兄弟啊,哪兒都好,就是心思重?了些。可能他們讀書人都這樣兒吧!掌柜的,吃飯喊我啊!」
程徹拋下這句話?,雙手往腦後一背,跟在沈忘身後回了房。
沈忘的面?前整齊地排列著數張白竹紙,其上按照時間的順序,將各種?證據線索密密麻麻地羅列在一起,而他埋頭其間,不斷用?毛筆勾畫著,仿佛一隻正在織網的蛛。而那?細密的蛛網卻似乎總是缺少最後一根收攏的蛛絲,難以完整地成形。
九十剎那?為一念,一念中一剎那?,經九百生滅。那?十數人的生死輪迴,在沈忘的腦海中不斷往復重?演。
十名正當壯年的男子,參與了商會的起梁一事,卻一夕皆殞;春山師徒為圖小利,卻反被人利用?,當了替死鬼;兇手利用?何種?手段,將十人屍體搬運之茶山之上;又利用?何種?方法,讓屍體在眾目睽睽之下順流而下,成為白盪河上的浮漂;許齊二人詭異的傷口,白骨之上隱約可見的骨茬,昭示著真正的兇器;漪竹姑娘與尹煥臣的淒婉戀情?,許老爺與尹煥臣的奪愛之恨;常氏師徒可疑的暴富,阮慶典當的玉佩;以及那?時不時縈繞於鼻端的古怪味道……
這一切的一切,只差最後一個伏筆,便可昭然若揭!
「無憂!吃飯了!今晚吃肘子,老李餓得眼睛都發?花了,大家都等你呢!無憂?」程徹一邊喊著一邊往房裡走,在沈忘鋪滿了紙的桌案前停了下來。
他抻著頭看了一眼,被那?密密麻麻的文字灼得頭昏腦脹,眨巴了兩下眼睛,細細端瞧。
「欸?」程徹突然好奇地指著一張紙問道:「無憂,你怎地連這種?江湖秘辛都知曉啊!」
江湖秘辛?沈忘將目光投向程徹手中的白竹紙,那?紙上仔仔細細謄抄著李四寶列出來的草藥單子。
蛛網上的最後一根絲線,從陰暗的角落中緩緩探出,如同匍匐爬行的藤蔓,小心翼翼地將那?抹神?秘的空白徹底填滿。
*
兩日後,清晨。
自那?日的晚飯之後,張坦就再也沒?有見過程大俠,據沈解元說,程大俠手底下的堂口兒出了了不得的大事,他必須親自回去解決問題,便連夜離開了靖江縣。
晚上沒?聽到那?樓頂廂房傳來的震耳欲聾的呼嚕聲,張坦心裡倒還有點兒戚戚然,他捧著便壺,悠哉游哉地溜達到街上,卻眼見城門口敲鑼打鼓行來一頂轎子。
張坦現?在是一看到轎子心裡就直發?怵,要不是懷裡還抱著便壺,他都想掉頭跑回客棧,等到日上三竿再出來。可那?轎子實在是古怪得緊,就算是膽小如張坦,也不得不駐足觀看。
那?轎子形容華貴,富麗堂皇,篷頂嵌著一顆碩大的寶珠,迎著清晨的陽光閃閃發?亮,灼人眼球。而抬轎的轎夫皆是八尺大漢,孔武有力?,滿臉的虬髯張牙舞爪,虎目圓睜,瞪大了眼睛掃過來,讓張坦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更奇怪的是,這轎子明明不是花轎,卻偏偏請了一堆樂師,吹拉彈唱個不休,音色粗糙刺耳,樂器也是五花八門,很難講這曲子是壯行呢還是送行……
總之,這轎子甫一踏入靖江縣的地界兒,就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張坦一開始也是抱著看熱鬧的打算,可眼見著這轎子越行越近,最後竟大剌剌地停到了悅來客棧門口,他也不由得心裡暗暗叫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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