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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鸰这才重新插话,对着夏白抱拳,笑道“失敬失敬,从前不知道你还是位从六品的官爷,如今知道了,可不敢再跟以前似的了。”
席桐也象征性的抬了抬手,脸上带了点笑意。
对夏白此人,他印象颇佳,自觉值得一交,故而态度也相对和煦。
夏白也落了座,还顺手摸了摸展鹤软乎乎的小下巴,听了这话便笑,“展姑娘说笑了,不过承蒙大人瞧得起罢了,本也没什么。”
展鹤仰头冲他笑了笑,跟个大面包子似的圆润可爱,口中还在一鼓一鼓的嚼着虾肉。
几人说了一回话,诸锦就坐不住了,闹着要往外去,“你们好容易过来一趟,枯坐无趣,还是出去逛逛才好。吃的倒罢了,展姐姐珠玉在前,后头这些竟都成了烂石头,倒是城东有一座青龙寺尚可,乃是前朝留下来的旧址,如今又整修过许多回,十分气派宏伟,香火也旺,这几日还有得道的老和尚说佛法,不如便去瞧瞧热闹。”
大庆朝佛教盛行,虽然不是国教,可因为几任皇帝都信这个,故而十分风靡,其他诸多教派都退了一射之地,难以望其项背。
因才刚吃过荤腥,众人又仔细洗手漱口,肃正衣冠,这才外头去了。
结果刚出门还没走出去多远,迎面就众星拱月似的来了一群年轻的姑娘小姐,一个个穿着富贵打扮讲究,身边还跟着丫头婆子,架势十足。
其中一个穿着紫色长袄、头戴狐皮风帽的小姐看见诸锦,眼睛都亮了,当下把眼珠转了转,抖了抖手帕子,热情的上前跟诸锦请安,又伸着胳膊要来拉她的手,“诸姐姐,原来你在这里,可是巧了。”
诸锦明显不大热情,避开她伸过来的手,“巧不巧的也没什么要紧,你们略让让,莫把一整条街都挡了。”
因这几日热闹,街两边都摆满了摊子,导致中间供行人车马通行的空间远比平时狭窄,她们这一群莺莺燕燕的往这里一站,可不就堵住了吗
那小姐脸上的笑容一僵,显然没想到诸锦竟真的这样不给自己面子。
诸锦冲那几个人略略点头示意,便要带着展鸰他们出去,谁知那紫衣姑娘的同伴十分不甘心,又娇娇怯怯的看着展鸰问“不知这是外头哪位大人的千金素日里倒没见过,既在这里遇见了,不如大家一同玩耍。”
诸锦脸上的不耐烦简直要化为实质,展鸰偷偷拉了她一下,抬头冲大家一笑,直截了当的道“哪里是什么千金,这位小姐太客气,不过是城外开客栈的。”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哗然,方才那紫衣小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大惊小怪,打量展鸰的眼神都不对了,“哎呀,竟然是商户”
虽然如今商户地位好了许多,不似前朝低贱,可也为许多官宦家族瞧不起。本来那些小姐们看展鸰生的年轻貌美,又自带气势,更与素来眼高于顶的诸锦往来密切,还以为她是哪家千金,谁知竟然是商户
这算什么事儿,瞧不上她们这些官家女子,反倒对一个商女青眼有加,这是打谁的脸她们的,还是家中父兄的难不成这也是诸大人的意思
后来说话的那小姐瞧着比诸锦略大两岁,当下皱起眉头,十分不赞同的道“你如何竟与此等人往来回头若是诸大人知道了”
话音未落,忍耐许久的诸锦便干脆利落的堵回去,“我与什么人往来,与你有何相干”
那女子便羞红了脸,其余的人想说不敢说,又隐隐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只在后面干站着,略扯了扯她的衣裙算完。
“你,”那位小姐气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不过还是强撑着款儿,“我可是为了你好,你平日里唤我一声姐姐,我自然”
诸锦就冷笑出声,“我唤你一声姐姐你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不过是面儿上的罢了,莫要真把自己当什么。素日你们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偷摸着说我什么,打量我不知道么”
以前不计较也就算了,如今竟也敢蹬鼻子上脸,大庭广众之下想要降伏自己,真当她是软柿子好捏么
她的视线十分有杀伤力,被看的人都纷纷垂下头去,显然是心虚了。
诸锦嗤笑一声,“我家的事且用不着你操心,”顿了顿又鄙夷道,“什么脑子,给人拿着当枪使还得意呢。”
那女子就惨白了脸,其他被戳破心思的人面上也都热辣辣的。
说罢,就径直带着展鸰他们离开了。
走出去几步,展鸰回头瞧了眼,现那一群大小姐们都直勾勾的盯着这边看,端的是面罩寒霜,眼里喷火,恨不得现下就扑过来生吃了自己。
“既然遇上了,略敷衍几句也就是了,闹成这样不妨事吗”展鸰有点担心她这样同人家直来直去会不会不大好。若是为了自己,实在不必。
“你不必多想,我素来如此,也早该如此了。还偶遇呢,这一带尽是客栈,无缘无故的,她们又如何会来这里左右是听见风声,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来看热闹罢了。”
诸锦浑不在意的说,“我本来就同她们合不来,偏一个个巴巴的往上凑,一回两回吃了亏也不长记性。打量我是傻子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展姐姐,你别瞧着她们这会儿娇声软语和和气气的,背过身去说起我的坏话、编排人一个赛一个的厉害不然我那些厉害名声是哪里传出去的”
顿了顿,又有些烦躁的踢着脚尖道“她们就是下头同知、通判以及辖下知县、县丞家的女孩儿,何曾有真心与我好的不过是看在父辈面子上罢了。她们觉得受了屈辱,我却哪里愿意她们巴结不能吃不能穿,真是无趣,好就好,不好又不好,偏绕的这么些弯弯道道,难不成她们不与我好,我便会同父亲告状,给他们的父兄小鞋穿了么还是同我好了,我便能与父亲说情,叫他们家人做大官想什么呢”
那些姑娘们想来在家时也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奈何官大一级压死人,诸锦的父亲在这黄泉州官职最高,那些女孩子们得了家人嘱咐要好生奉承,想来心里本来就不大愿意。
且诸锦着实是个异端,不喜谈诗作画或是女红这些,专爱往外头跑,又骑马、耍鞭子的,同那些人着实合不来。她喜欢的她们不喜欢,她们擅长的她又瞧不上,众人面上虽然竭力说笑,但背地里也少不了嘀咕
展鸰叹了一回,“都不容易,何苦来哉。”
诸锦斜眼瞅她,反而觉得惊奇,“她们说你坏话,你不生气”
“自然是生气,”展鸰大大方方的道,“我又不是圣人,自己卖劳力赚钱,她们瞧不起我,我自然是不高兴的。只是,嗨,只是有感而罢了。”
那些女孩子也不过十来岁年纪,本该天真烂漫的时候,可因为出身和环境,肩上早早的便多了些沉甸甸的担子,想来也是不易。
不过不容易归不容易,她们要立威抖机灵,却不该落到自己头上
“展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诸锦笑道,“其实平日里我也对她们颇多忍让,父亲虽是知州,可下头事情千头万绪的,最容易藏污纳垢,也须得有几个亲信照看,若是弄僵了,对谁都不美。只是她们不该蹬鼻子上脸,如今竟也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动不动就敢对我指手画脚的。若我不给她们些颜色瞧瞧,赶明儿更恶心人的事儿还有呢”
明面上是官场往来,可私底下,她们这些官员家眷之间的关系又何尝不是牵一动全身不过缩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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