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伞晃晃,撑在她头顶,不再说话了。
“我不能接受你存在。”韦湘得寸进尺,抬眼看那软弱可欺的秦扶摇。
伞晃晃悠悠在身侧落下,收起,啪嗒一声在摔在地上。
“你走了?”韦湘往院里打量两圈,不见有人回应。又趟进雨中,踩着坟头过几遭,终于她便宜相公秦扶摇软声道:“别踩了,疼。”
“……”于是一颗心落回肚内,韦湘提了半口气,矮下身子,“今天你偷酥饼吃?”
“吃不到。”
“……以后还偷不偷?”
“莫理我了,我不去叨扰你就是了。”
似乎生了气,之后任凭韦湘怎么说,都不再出声。
韦湘终于认定她和秦扶摇隔了条泾渭分明的线,又像从前一样划清,心内不免安宁下来,回屋躺下。
可心内既然想到秦扶摇还在地有灵,她对待死人也未免太过不尊。
天将白,一夜未睡的韦湘起身将牌位从香灰中捞起,拿净布擦过重放回,点了蜡烛,又摸出两根香来点上。
“对不住对不住,还希望你遵守诺言。”韦湘道歉一般地念叨,“你和纸人过就好了,阳间的事情有我就好了,你若是能投胎就快去,需要多少香油纸钱我——”
一股邪风来,吹熄了蜡烛。
脸上笑容一凝:“你——”
又一股邪风,连香也灭了。
韦湘又抬手将牌位扣上了,这次头朝下塞进香炉,秦扶摇三字淹没,这才心满意足。
她和死人置气,大有从此不相往来的架势。
文琴似乎才起,院子里响起轻捷的脚步声,文琴哼着乡间小道打扫院子,韦湘从窗户看去,文琴在秦扶摇坟头停留片刻:“呀,三爷,您瞧瞧,奶奶晚上还给您撑伞呢——”
原来昨夜没收回的伞正巧摆在坟前,像是她祭奠给他似的。
韦湘便在屋子内扬声道:“哎呀昨天把伞撂哪儿了!算了算了,兴许早被大风刮去了,不要了。”
文琴才拿着伞兴冲冲地进来,笑容未散,听了这话,目光逡巡在奶奶和伞之间,实在不知大半夜奶奶为何用伞,但她一眼便望见那倒扣的牌位,惊呼一声:“了不得了不得!”
平日里没得韦湘的肯是不能进内室的,她便巴巴地瞧了瞧韦湘。韦湘不知道她在看牌位,以为还在说伞的事情,便指了伞,又指了指外面的坟头:“给三爷顶上,我看这花色不好,昨天我才对了块儿绿的褥单,披上去,小心三爷受凉了。”
文琴便颠颠地去了,等披上去,才觉这伞和绿布,倒像是给三爷扣了顶绿帽子似的。不过奶奶她是头回关心三爷的坟,文琴也不大注意,任由那绿布在坟头飘着,进屋侍候,牌位已然放好了,她便疑心是自己看错了。
“奶奶,今儿的热水才正好呢,您看着一夜没睡好,下回天儿好把厚被子拿出来晾晾,这床被子凉。”文琴捻着被子,“倒有床上好的棉被,是老太太给三爷置办预备婚用的,还都是的,我今儿就去拿了晒。”
韦湘暗忖老太太真是想得长远,但愿这被子不会长出鬼来。
第五章
说来也怪,昨夜的雨来得猛烈迅疾,次日早上就销声匿迹。
等到晌午,日头就重毒辣起来,烤得脊梁烫。
文琴便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床棉被,棉花虽然积压,但和陈年的棉花到底不同,阳光一晒就显出蓬松的香气,韦湘打棉被旁边过,拍拍被子,砰砰两声鼓鼓囊囊,心里陡然升上种满足来,忘记了这床被子原本的主人是秦扶摇。
她来秦府不过求个自由自在自己过日子的余生,好避开众人伺机窥望的挠人的唇舌,但凡有点儿美好的事情她便满足,毫不吝啬地给了文琴个笑。一抬眼,坟头的绿布自己飞起来撂在绳上,那把伞自己合上,啪嗒一声丢在坟头。
文琴背对坟,看不见这青天白日闹鬼的场景。
可韦湘是一抬眼,刚巧看见绿布腾空而起的样子。
她知道秦扶摇特意给她看的,大约是向她示威。
越是有人和她犟,她就心里升起笑来。秦扶摇虽然是这院子的主人,但死人有死人的地界,活人有活人的去处,混淆了还算哪门子世界?脑子里盘算片刻,扬起笑:“文琴啊,收拾收拾,下午跟我出府去转转。”
“啊!去哪儿?”文琴被买来时是被马车送来,没见过城里的景象,见过的一亩三分地儿就在秦府内,哪儿也没去过。听见韦湘提议出去,眼睛赛灯笼般亮了亮,在韦湘身边转几圈,像只等着奖赏的小狗一般,只恨没长小尾巴来献殷勤。
殷勤的文琴从韦湘嘴里是套不出话来的,韦湘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嘴巴抿着,只说用过中饭去,急得文琴心里挠挠痒,却不好言表,晒被子扶花儿,频频大回头瞧屋内的韦湘,却连个衣角也看不见。
只是看着看着,看见晾衣绳上的绿布晃得扎眼,暗自纳罕是什么时候起了风,起得这么巧妙,收起绿布也收了伞,没看见墓碑上淌下两滴水来,不过很快就蒸了。
文琴一心一意地等待中饭,草草吃了两口,巴巴地瞧着韦湘。韦湘这筷子也伸不出去,只好收拾收拾,主仆二人从侧门出去了。
韦湘倒也不是只有这一个丫头可以使唤,院子三进三出,只有文琴得了她的准许能进内院来,外面是粗使的婆子们。文琴年幼,看着可爱,跟在身边也不觉得腻烦。况且,若是背后有人嚼舌根,从小孩子口里好套话——韦湘不惮以恶意来揣测秦府的众人,准确说她眼睛里含着恶意的毒液,随时要喷出去把人毒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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