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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玉霜道:「不過是牢騷人發牢騷語罷了,不必放在心上。」
周顯眉頭微微一蹙,剛想繼續說些什麼,卻被戚玉霜打斷:「如今這北疆地界不太平,我送你一程。今天天色太晚,不知道還有多少犬戎人在外面,我們先去最近的臨陽縣城投宿,明天天亮後再趕往鎮北關。」
周顯細密的睫毛微微一動,有些訝異:「姑娘怎麼知道,我要去鎮北關?」
戚玉霜卻沒有再理會他的話,拍了拍馬背,道:「小公子,怎麼還不上馬?」
周顯這才注意到她的動作,雙眼微微一凝:「我豈能自己上馬,讓姑娘步行?還是姑娘上馬,我來牽馬吧。」
戚玉霜終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小公子說笑了,這麼遠的距離,當然是一起騎馬了。靠雙腿走到臨陽縣城,是要走到天亮嗎?」
周顯一怔:「這……男女同乘一騎,恐怕於禮不合。」
戚玉霜心裡好笑,嘴上調侃:「剛才乘都乘了,抱都抱了,小公子現在才知道於禮不合?太晚了吧。」
周顯雪白的面頰頓時泛起一片紅暈,羞惱道:「你……」
他剛才確實被戚玉霜抱在懷裡躲避箭雨,她柔軟卻有力的手貼在他後頸上,他甚至都能聞到戚玉霜脖頸間淡淡的香氣……
戚玉霜見他終於露出一點往日的少年情態,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命重要還是禮法重要?快上來吧。」
周顯別無辦法,只能先坐上了馬。戚玉霜隨後一踩馬鐙,跳到踏雪背上。
相比於周顯儀態端方的上馬方式,戚玉霜上馬的姿勢可謂毫不講究,隨心所欲。周顯忍不住想說話,又想到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只能暫時按捺下去。
戰馬向前飛奔,戚玉霜習慣性地微微俯下身,減輕風力的阻礙,卻忘了身前還有個半大少年,這一俯身,周顯身體立時僵硬,為與她保持距離,也不得不向前傾身。
然而,就算他直挺挺地繃緊著後背,依舊能感受到,在這一方狹窄的馬背上,戚玉霜的氣息如同戰馬的掌控者一般,無處不在,縈繞著他的耳畔,如同拂過心尖的春風,催動著胸膛中的心臟不斷地砰砰著。
周顯的耳垂紅得幾欲滴出血來,這個姿勢,他仿佛坐在了戚玉霜的懷裡,幸好他面朝前方,背對著戚玉霜,否則他通紅的面色,恐怕全都要讓她看了去。
他這廂天人交戰,戚玉霜卻渾然不知,單手握著韁繩,姿態輕鬆,甚至還有功夫和他閒談:
「你為何會被犬戎追殺?」
她話語中絲毫沒有問他身份的意思,周顯心中有些疑惑,沉默片刻,道:「我乃行商之子,名喚周二,從戚家村返回途中,在塗竹嶺山下,遭遇犬戎敵軍。逃亡之下,不想來到此地。」
塗竹嶺?戚玉霜腦海中頓時將周顯的行蹤連成了一條直線:戚家村位於驍山西麓,他若是要返回鎮北關,必經塗竹嶺、埋劍山,過臨陽城,回返鎮北關。
塗竹嶺到鎮北關一線,正是驍山最後一道防線。
驍山月前,第一道防線驍山關被王奇拱手相讓。所幸有楊元禮老將軍守住蒙崖關,正面對抗犬戎大軍,這才保住了驍山第二道防線。如今皇帝御駕親至鎮北關,大軍屯紮。不日即將調兵北上,增援蒙崖關等關隘。而塗竹嶺,正與蒙崖關相對,周顯在塗竹嶺下遭遇敵軍,莫非蒙崖關……
戚玉霜表情不由得微微一沉。
直到周顯的聲音響起,才將她的思緒喚回。周顯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正試探性地輕聲問道:「敢問……姑娘芳名?」
戚玉霜將心中的不安壓下,沒有顯露出分毫,語氣中依舊是一派輕鬆之意:
「我姓陳名雙,陳家村人士,就住在你方才經過的埋劍山下。」
周顯「嗯」了一聲,從戚玉霜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泛紅的耳垂,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戚玉霜心中納悶:和女子說句話就臉紅,以前倒不知道,這孩子竟是這麼羞澀的一個人?
臨陽縣城就在陳家村以東十五里的地方,以踏雪的度,戚玉霜估摸著一個時辰就能抵達。
忽然,戚玉霜隱隱覺得馬背有些許不同的戰慄。
這種顫抖的節奏!
仿佛應和著她的預感,從地底開始逐漸傳來一種沉悶的聲音,帶著異常韻律的節奏,從遠方越來越近。
戚玉霜猛地勒馬回頭。
曠遠的山野草原,在夜色中鍍上了一層沉悶的暗色,隨著風一直延伸到天際盡頭。
就在遙遠的地平線上,黑壓壓的影子鋪天蓋地,沿著那天地一線,緩緩現出了身形。
戚玉霜的瞳孔在一瞬間幾乎縮至針尖大小。
犬戎大軍……到了。
數千匹戰馬踏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從地底傳來震耳欲聾的轟鳴!
戚玉霜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周顯的眼睛,大喝一聲:「駕!」
踏雪快得像是要直接飛起來,四蹄踏在地上,宛如一道道追魂奪命的鼓點。
臨安縣城隱隱的輪廓已經在夜色中顯現出來。
周顯沒有躲開戚玉霜的手,他聲音極為冷靜:「是不是犬戎大軍已至?」
戚玉霜正策馬疾馳,抽空回了一句:「不錯。」
也不知她是說周顯的猜測準確,還是稱讚周顯竟能做出這麼精準的判斷。
周顯眉頭蹙起:「犬戎大軍怎麼會來到臨陽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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