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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仁芳早已看傻了眼，行动木讷迟缓地走下车来，呆呆地立在那里，四处环顾，惊叹咂舌。他从没来过这样的人间福地，恍惚得仿佛置身于仙境，是来朝拜哪一路神仙的。

  他被一个女仆引进高阔的大厅，还未来得及细瞧，便随着她向右一转，走进一条幽长走廊。走廊的右侧墙壁上挂着一副副镶着精美画框的油画，左侧是一扇扇拱形玻璃窗，上面的窗帘也不知是来自哪个国家的织物，孔雀绿的复杂图案上闪耀着金丝银线。脚下的地毯寸来厚，踏上去绵软无声。女仆将他带至一间小客厅，让至罩着墨绿色的长沙上坐了，便退了出去。没一会工夫儿，又端了茶来。他瞧着这女仆穿着暗红色的西式亚麻长裙，系着镶有荷叶花边的白色连身长围裙，暗暗惊叹，一个下人也穿得这样体面。

  大约等了一盏茶的工夫，房峙祖走了进来，他赶忙恭谨的起身问好。

  房峙祖示意他坐，道：&1dquo;让你久等了。”

  &1dquo;哪里哪里，房先生事务繁忙，哪能因为我，误了大事。”江仁芳踌躇着不知所措，思忖了片刻，还是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

  房峙祖接过仆人递来的茶盏，道：&1dquo;我时间有限，也就不同你绕圈子了，你欠了外面多少钱？”

  江仁芳听闻此言，面上一阵窘迫，嗫嚅了半晌，方道：&1dquo;加在一起，总有二十几块大洋。”

  房峙祖不动声色的押了口茶，略一沉吟，按铃叫来了孟德安。&1dquo;把我的支票本取来。”

  江仁芳不知房峙祖这一问是何用意，此刻听如此说，心头一松，一阵怯喜。

  房峙祖在支票本上走龙蛇的一挥，扯下一张抛给了他。

  &1dquo;这五十块你先拿去还债，以后，你每月到世茂银行去，找一位姓董的职员，你会领到二十元的月规。”

  &1dquo;这这，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江仁芳一时激动得从沙上站起身来，他简直大喜过望，心头百花齐放，可嘴上还是谦辞着，搓着手道：&1dquo;这无功不受禄，我，我怎么好&he11ip;&he11ip;”每月二十块大洋！洋行里的高级职员也拿不到这个数啊！

  &1dquo;不是要你白拿的，我还有事情要你做。”

  &1dquo;您请说！您请说！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他点头如捣蒜。

  房峙祖瞧着他猥琐的形态，不耐的点点手，示意他坐下说。他就奇怪了，江仁芳怎么就没有一点他外甥女的格调、气度呢？芷荀身上的光芒没一束遗传自她的舅舅。&1dquo;以后，我会不定期的假借你的手去给芷荀家里送些银钱物品，你不准暴露出我来，我的意思你明白吧？”

  他略一思忖，道：&1dquo;明白，明白，我就说是我赌钱赢的，我最了解我那外甥女，执拗得很，若知道是您送钱给她，她便不会收了！”

  &1dquo;还有，从此以后，不准你再去为难他们祖孙三人。”他眸光陡然变得凌厉，语气冷硬地盯着他道。

  江仁芳被他盯出汗来，&1dquo;不会，不会，自然不会，从此我一定善待她们，不给她们添一点麻烦。”那日，他逼芷荀向房峙祖借钱，芷荀坚决不肯，才会闹得那样僵。现在想来，还是那丫头太固执，房先生是何等大度之人，这些钱，于他们是巨款，于他，不过九牛一毛。

  &1dquo;如果让我知道，你又去找他们的麻烦，那时，可就不是断了你这月规那么简单了。”

  江仁芳一怔，屏息静气地听着他继续说下去：&1dquo;若果真有那一天，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生出多余的手来再去下注。”他放了狠话。

  他头皮一阵麻，赶忙道：&1dquo;是，是，我记住了，记住了。”江仁芳瑟缩着，唯唯道。看来，结识他房六爷，还真是祸福难料呢。他若真想弄死他，那就会如同弄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

  第21章鸦片

  傍晚。芷荀笑嘻嘻地盯着黑炭头的睡颜，瞧了好一会儿，因为他刚刚说梦话了。

  &1dquo;他今天真是玩累了，从没见他这样开心过，骑在马背上，喊他吃点心他都不下来，害得那骑师也不得闲。”芷荀一边将头散开，一边对外婆道。

  &1dquo;穷人家的野孩子！叫房先生见笑了！”江氏坐在床沿上，手里缝着黑炭头的一件小褂。

  &1dquo;大哥才不会笑我们呢，他待我们跟亲人一样。”她对着镜子梳理海藻般的秀。

  她梳好头便上了床，跪在外婆身后准备为她揉肩。她很小的时候就经常为外婆揉肩，这一揉就是很多年。而她此刻望着她的肩，眼前竟浮现出房峙祖宽广平整的肩来。

  今日他们在草地上野餐，房峙祖盘坐在餐布前低揉颈的动作引起了她的注意。

  &1dquo;手术做多了，自然就会生出这个毛病来。”他这样解释着，又蹙着眉左右摆一摆头。

  &1dquo;我很会按摩的，大哥要不是试试我的技艺？”她将餐盘摆放在餐布上，举起两只小手在空气中抓了抓，一脸的小可爱。她可不想看着他这般的不舒服，他有一星半点的闪失，她都会心疼。

  房峙祖闻言，下颌一偏，示意她到他的身后去。她乖乖起身来至他身后。

  他的肩遒伟峻拔，如刀削斧劈的山崖般雄浑，只是看着，便让人觉得安心。她的手放上去显得格外的小，按揉起来，肌肉坚实健硕，手感真的和外婆差了好多。而掌心的体温无时无刻不在熨贴着她的心。她离他这样近，他身上好闻的草木清芬萦绕，引诱着她微微俯，贪婪的吸了吸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