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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轉——表示沒聽懂。
「知道什麼是偽裝嗎?」戚玉霜無奈地念叨著,「若是被他們認出來了,咱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踏雪不屑地打了個響鼻。
這倒提醒了戚玉霜,她打量了一下踏雪:「你這樣子也太惹眼了,也得偽裝一下。」
全身雪白、毫無雜色的照夜玉獅子也太招人矚目了,稍微熟悉她一點的,都能靠踏雪認出她來。
在踏雪「咴溜溜」的抗議聲中,戚玉霜把它從頭到腳抹成了一匹灰撲撲的雜色馬。
戚玉霜終於滿意,牽起韁繩:「走吧。」
去鎮北關,會會那些舊日的……故人。
鎮北關城門口,迎來了一個灰頭土臉的姑娘和一匹灰撲撲的雜色馬。
守城官兵看了她的身份文牒,隨口盤問道:「來鎮北關做什麼的?」
戚玉霜壓低嗓音:「俺家是馬戶,來給軍隊送馬的。」
大戰將至,各級馬戶都要把飼養的戰馬送來軍隊,以供戰馬儲備之用。官兵看了看這匹灰不溜秋的馬,質疑道:「怎麼養成這樣,成色看著太差了吧。」
戚玉霜:「……」可能是抹得太過了。
盤問半晌,總算被放進了城,戚玉霜牽著馬剛想尋一處地方落腳,城牆拐角處,一隊整齊精幹的巡城官兵正好轉了出來,隊伍齊整,神氣十足。
戚玉霜暗贊一聲不錯——果然是北疆的精兵,與臨陽縣城的官兵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也不知是誰訓練出來的,頗有風範。
「四下加強警戒,不可懈怠。」一個低沉而略帶磁性的聲音從轉角處傳來。
聽到這個聲音,戚玉霜腳步一頓,就見轉角處,一名年輕的將領信步而來。
他身形頎長,素銀色的甲冑披掛周身,並不顯得臃腫,反而格外俊朗,劍眉星目,鼻樑高挺,手壓佩劍,雙眉微蹙。
戚玉霜渾身血液在一瞬間湧上頭頂。
只一眼,戚玉霜就認出了他!
盧辭!
她猛地轉過頭,大步向反方走去。
盧辭正吩咐著巡城官兵加強戒備,忽然余光中,看到一個牽馬的姑娘背朝他的方向疾步趕路。
他眼睛微微一眯,眼梢無聲地勾出一個銳利的弧度。
那背影為何有些眼熟?
這位姑娘腳步看似迅疾,下盤卻極穩,步伐間與呼吸吐納的節奏完美地融為一體。他瞬間得出結論——這是一個習武之人!
更何況……他目光逐漸冷厲,這個背影,帶給他一種深深的熟悉感。
「站住。」
冷冷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雖然只有兩個字,戚玉霜卻仿佛能聽出那聲音是從盧辭牙縫裡發出的,帶上了一股咬牙切齒的味道,不像他平時的嗓音,反而異常的森冷。
這麼多人,被盧辭堵在當街,戚玉霜身影一僵。
這麼多年過去,盧辭竟然憑藉一個背影,就將她認了出來。——他是不是……還沒有從當年的仇恨里走出來?
她背對著盧辭,沒有回頭,像是在等待一個即將到來的結局。
盧辭的腳步一步一步踏得很重,在青色的磚石上發出格外沉悶的聲音。他的手已經壓在了劍柄上,五指張開又合攏,緊緊地握住劍柄。
十步,九步,八步。戚玉霜默默地數著。
一聲清脆的嗡鳴,盧辭手中的劍從劍鞘里抽出一半,明如秋水的劍刃在日光下折射著極為耀眼的光芒。
戚玉霜閉上了眼睛。
七步,六步,五步。
忽然,背後傳來一道尖利的聲音:「我說怎麼四處遍尋盧將軍不見,原來是在此躲懶呢?」
盧辭猛地轉過身,一個身材中等的少年將軍正站在城門口,個頭不高,卻穿了一身鑌鐵重甲,甲冑花紋繁複華麗,一看就是能工巧匠專門打造的,極為威武雄壯,只是遠遠看過去,都不知是人穿甲,還是甲穿人了。
盧辭雙眉蹙起,露出極為克制的不耐:「哦?是汪懷小將軍。」
仿佛是被「小將軍」三個字戳痛了,汪懷的臉色猛地沉了下來。
「小將軍」多用於稱呼隨父出征的將門子弟,這些年輕人大多沒有實職,在陣前領兵殺敵,眾人尊敬的話稱一聲「小將軍」,不尊敬的話,說什麼都是有的。
若像當年戚老將軍帳下戚玉霜與盧辭兩位左右小將軍,所有人無不是敬畏有加——那是因為人家的本領與赫赫的戰功。可汪懷這等紈絝子弟,父親靠著好運一路高升,自打娘胎里出生,從未上過戰場,沒立下過半分功勞。
盧辭成名的年紀與他相仿,如今早已脫離了「小將軍」的行列,盧老將軍殉國後,盧辭繼承了父親的爵位,聖上親封正二品車騎將軍。如今聖上御駕親征,又點他作前部正印先鋒官——簡直是風光無限。
而自己呢,至今還是個無職無銜、有名無實的「小將軍」,在數九寒天頂著沉重的盔甲巡守城池,卻只得來盧辭的一句譏諷。
汪懷強壓著怒火,恨恨道:「盧辭,你再這麼玩忽職守,信不信我到父親面前告你一狀!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他父親汪合此次出任三軍主帥,盧辭也歸於他父麾下,他就不信治不了盧辭!
別人不知道,戚玉霜可是知道,盧辭外表看著清清冷冷的,內里脾氣簡直是爆如烈火,一點就著。她趁盧辭不注意,牽著馬開始慢慢向後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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