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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温急道:“……吉少卿,你就招了罢,平白受苦,也于事无补啊!”
莲静咬住下唇,极力忍耐支撑,唇上渗出血丝,就是不开口。
卢铉道:“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棍子硬。再收!”狱卒又转了几圈木棒,绳索收得更紧,竹木与绳子间绞紧,咯吱有声。莲静终抵不过木绳的力道,只听嘎嘎几声脆响,手足各处关节尽数破碎脱臼。经此酷刑,他居然仍旧清醒,不肯开口。
狱卒见状也不敢再加力了。平素用这刑具对待犯人,都要加到第四第五圈时才会断骨,有时碰到身强体壮的,六七圈兴许都没事。这吉少卿外表柔弱,身子骨比女人还不经折腾,两圈就骨节全断了。
吉温急忙对杨昭道:“杨御史,吉少卿已不堪负荷,再用大刑,怕是要闹出人命了!”
杨昭急对狱卒道:“快放他下来!”
狱卒撤去刑具,莲静手足不能使力,软绵绵如同破碎的布偶瘫倒在地。杨昭上前一步,却被吉温抢了先,他怒喝一声:“吉法曹!”
吉温生生顿住脚步,对狱卒吩咐:“吉少卿不能答话了,把他……把他拖下去,好生看管,容后再审。”一面又对杨昭卢铉道:“卑职奉命掌管牢狱,若有差池,卑职难辞其咎。卑职先告退,巡视牢狱处理善后。”说罢匆匆追随狱卒而去。
杨昭立在原地,眼神幽暗,看着吉温追上拖走莲静的狱卒,换过来自己背扶着,消失在走道尽头。卢铉疑惑地看他一眼,不敢多话。
一一?莲困
天刚蒙蒙亮,大理寺衙门的正门还没有开,后院侧门悄悄开了一道缝,一名衙役探出头来,将门外久候多时的人放进去。
“武四哥,让你久等了,可有冻着?快进屋来暖暖。”
武司阶举袖拭去眉上白霜。“不了,趁着天色尚早人都还未到赶紧进去罢。一会儿要是叫人看见,怕又给兄弟你惹麻烦。”
“也好。”衙役道,带武司阶往关押人犯处走去,“官爷们还要个把时辰才会来,四哥莫着急,多说会儿话无妨。”
大理寺审的人都不是一般的人物,牢房造得也与寻常的不同。牢内桌椅床凳一应俱全,收拾得干干净净,唯恐怠慢了这些搁浅游龙、平原猛虎;门墙却又全用精铁锻铸,以防越狱劫狱;相邻牢房之间隔以厚重石墙,禁止人犯交谈,以免串供。
“就是这里了。”衙役带他到最东边的牢舍,向那裹紧被子睡在床上的人轻轻喊了一声:“韦参军,武司阶来看你了!”
床上之人闻声动了一动,看见武司阶,吃了一惊,急忙起身下床,两人隔着铁栏,不胜唏嘘。韦参军叹道:“自我落难,往日旧友纷纷断交与我划清界限,唯恐受了连累。四郎却还来探望,这才是患难见真情呀!愚兄先前是错怪你了!”
武司阶道:“参军刚直,卑职委曲以求苟全,才叫惭愧哩!”边说边握起韦参军手,觉他双手冰凉,惊问:“参军可是身体有恙?怎会手足如冰?”
“还不是杨昭那厮!”韦参军恨道,“如今他已升任侍御史,与大理寺、刑部会审杨慎矜一案。不巧我此时下狱,正好落入他手中,尽报私怨。他用苇絮作被,看似厚实却不保暖,狱中又阴冷,是以双手似冰。”
武司阶低声道:“我早说杨昭必会挟私报复,参军却不听卑职言,屡与他交恶。幸而他此时未及高位,只是让参军受皮肉之苦了。”他想了一想,脱下自己外衣,“正好我今日穿了一件羊皮袄,贴身短小又颇暖和。参军若不嫌弃,请与参军护身,也不易被人现。”将贴身袄脱下,递与韦参军。
韦参军感激莫名:“今日才知四郎高义,愚兄永铭于心。但这皮袄愚兄不能收,劳烦四郎送与隔壁王公用。”他所说之王公,乃是指朔方、河东两镇节度使王忠嗣,此刻也身陷囹圄。他本在杨慎矜之前受李林甫构陷入狱,但案子悬而未决,人也就关在牢里等候审讯落。
武司阶大惊:“杨昭如此大胆,连王公也敢恶待?”
“杨昭此人桀骜不驯,他有何不敢?王公受李林甫构陷,危在旦夕,他自然却王公而附林甫,恶待王公以取宠。”
李林甫诬告王忠嗣拥兵欲尊奉太子,可谓一箭双雕,若是成功,一来可以除去王忠嗣这个有能力可以入朝为相的对手,二来可以动摇东宫,最好扳倒太子,他就能安枕无忧了。韦参军因是王忠嗣旧部,王公入京后与他颇多往来,也受牵连而下狱。
武司阶摇头叹气,转到隔壁,见王忠嗣仰面躺在空无一物的床上,厚重的苇絮被子扔于墙角,正呼呼大睡。武司阶不由心中叹道:“好一个壮烈男儿!”回头说与韦参军听,韦参军也赞叹不已。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武司阶问:“听说莲静居士被杨慎矜牵累,也进了大理寺监牢,参军可有见到他?”莲静以前住集贤院时和他交情不错,出宫任职后仍常往来。武司阶有什么疑难常请莲静为他占卜解疑,虽然莲静总是推托,武司阶却对他坚信不疑。这回来探望韦参军,想顺便也探一探居士。
韦参军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忙指着斜对面较远处一间牢房道:“居士就在那间,你快去看看他。昨日杨昭等对他动了大刑,听说手足都断了,是被人拖着回来的。”
武司阶恨声道:“杨昭真是狠毒!”心想莲静初遇杨昭时说了那般不吉利的话,杨昭定是一直怀恨在心,这回公报私仇把居士整去半条命了。连忙顺着韦参军所指方向来到莲静牢房前,只见床上被子裹成一团高高耸起,里面似乎有人,但头脸都叫被子蒙住,不知是否是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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