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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故事很简单:玉泉城的指挥使强令凉风部族(以及附近的其他几个部族)宣誓向天朝皇帝效忠,强令他们“改土归文”——意思是,要将原先的土生土长部族制改为中原高等文明的郡县制,族长不再管理部族,取而代之管理部族的,是天朝派来的有文化的官员。
在这件事上,白雷和紫枫理解为:就像是西方教会强迫所有人放弃原有信仰,全部都去信仰至高神,听从神的指示,遵从教会派来的地区主教一样。
总之,这种强硬改变部族信仰和社会习惯的方式立即遭到各部族的反对,玉泉城指挥使应对的方式也很简单,手段也很强硬:加收关税,经济制裁,对个别闹事反对情绪严重的,还派兵镇压。
古老的誓约被破弃,反抗的战火被点燃——之后整个玉泉地区爆的长达数十年的压迫与压迫的战争。但,小小的部族怎能和有整个广袤中原地区支持的玉泉城相抗?最终,凉风部族(以及其他一些不愿“归顺”的小部族)不得不远走他乡,天朝指挥使在玉泉地区获得全面胜利。
玉泉地区剩下的人不得不服从天朝的统治,努力融入天朝的文明。
之后又过了百年。
“这百年来凉风部族一直在反抗?”白雷问,“每年都来?”
“嗯。”小柳点头,“每年都来。”
“……直接加入天朝不久好了嘛!”熟悉西方教会历史的紫枫说,“其实也就开始不习惯一下,等习惯了,不就简单了——我们那里,不少部落开始也是反抗连连,最后都服从教会了哦!”顿了顿,紫枫又补充道,“之后大家都生活得不错。”
“我也觉得是,”白雷抬头遥看了下玉泉城的方向,“现在玉泉城不是很繁华么?看起来大家都不错。”
“表面上。”小柳耸耸肩,“玉泉原住民虽然加入天朝,但一直处于社会底层——从中原移民过来的中原人,永远比他们高一等。”
“……是那些平民区?”白雷想起在玉关城看见的那些破败民居。
“嗯。”
“指挥使不管?”紫枫问。
“怎么管?”小柳嗤笑了下,“现在玉泉地区遵守的是中原模式:有文化者便是上层人。原住民们有多少识字的?就算识字,见识又怎能比过中原人?于是管理玉泉地区的官员越来越多,越来越是中原人,玉泉地区阶层分化越来越明显,也就越来越没人为原住民说话——玉泉原住民的社会地位也就越来越低了。”
“部族制族民推选的族长会考虑每个人的利益……”白雷沉吟道,“但郡县制选拔管理者却是依靠文化程度,有文化的人不一定懂底层人的疾苦——所以玉关城的平民区才会那么破败,与街道另一边的繁华对比才会那么明显。”
“是啊——呐,紫枫,你们西方呢?”小柳问,“听你说你们教会也这么做的?”
“我们?我们那边还好啦!”紫枫想了想,“虽然教会人员也是高高在上的,但至少我们那边教会教义里说‘大家都是兄弟姐妹,都是神的子民’,因此……教会会时不时地接济下贫苦的信徒,我们那边的领主为了吸引领民,也对对下面的人好些——比你们这边不闻不问好得多!”
“我们这边都是‘天子的臣民’,”小柳苦笑,“天子脚下,皆为蝼蚁来的。至于像你们那边那样吸引领民么——我们这边人人都有照身引,户籍制度很完善,没官员批准,流动不起来。”
“所以你们这的特权阶级,你们这的官员才会只愿对上负责?”
“没错——照顾底层人民一点好处都没。”
“那,除了凉风部族,其他部族都不反抗?”
“反抗?哈!”小柳再次嗤笑,“雷哥,你知道为什么你这个‘外来学子’刚来时过得那么好么?”
“我奇怪过,但还真不知道。”
“外来学子,享受的是国人的待遇——学到中原文化最好,那样回去后可以传播中原文明,即便学不到,在这里混日子,将来,回去后也一定说天朝好不是?”小柳解释,“有资格来玉泉城的外来学子,其家族在各部族里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吧?——他们享受中原福利,他们亲近中原,他们还会允许族人反抗么?”
“……这种同化方式真妙。”白雷细想了下,很是感慨,“仅仅给与外来学子国民的待遇,每个学子放月例银子,便可以消弭兵事,让周边部族不再反抗,服从天朝统治。即便很多部族原住民处于社会底层,对天朝统治充满怨言,但他们的族长、长老家的孩子却在天朝读书,亲近天朝文化——亲近得多,自然喜欢天朝,自然不允许族人反抗。优待外来学子,表面上花费很多,但与一场战争比起来,却又小的可怜了。”
“嗯,对,所以大多数部族族人不满归不满,但都不愿反抗。”
“那凉风部族呢?为什么没被同化?”与玉泉地区的人文比起来,紫枫更关心凉风部族的事。
“还记得小弟我之前说的那个誓约么?”小柳提醒她,“当时凉风部族族长拿出的是什么?”
“是……‘青铜凉州方鼎杯’?”
“嗯,那是凉风部族的圣物,也是整个玉泉地区的。”小柳解释,“那个方鼎杯上铭刻着‘凉州’二字——凉州是玉泉地区的古称,传闻拥有此杯者便有资格成为凉州——玉泉地区的统治者。”
“当年那个杯被族长献给了太守——现在这杯在指挥使手里?”白雷问。
“不,在侯爷手里。”小柳说,“侯爷是这里的第三任指挥使。平息反抗情绪,制定外来学子制度的人也是侯爷——他虽然无法改变天朝制度里阶层越来越固化的现状,但消弭刀兵这方面,还是做的很好的。很得人心。”
“所以,玉泉地区实际统治者是侯爷?”
“不能算——至少在凉风部族心中,侯爷只是方鼎杯的持有者,不是玉泉地区的统治者。”
“……方鼎杯有特殊功能?”
“哈!一猜就猜到——雷哥你真的太厉害了,”小柳佩服道,“小弟我听这段历史时,可没想到这一点!”
“当然,他可是我家雷斯哦!聪明的!”见白雷被夸,紫枫比自己被夸还高兴,说着故意伸手摸摸白雷的头,学着樱的口吻夸赞道,“聪明哦!”
“……”对于被“摸头”这件事,自从樱教会紫枫她们几个后,白雷总是很无奈,于是索性不理,接着问小柳,“具体有什么功能?”
“求雨。”
“求雨?”
“嗯,凉州地区很干旱,一年也下不了几次雨——传说中,每年春季万物复苏的时节,玉泉地区的合法统治者都会用方鼎杯来祈雨——方鼎杯也会回应统治者祈求,降下一个时辰的豪雨。”
“侯爷做不到?所以凉风部族不认?”
“没人能做到。”小柳摇摇头,“祈雨只是个传说而已——也许初任太守可以,但几百年间都没人能做得到,虽然每年还尊古法举行祈雨仪式,但从没降过雨。”
“可即便……”白雷习惯地摸摸下巴,“即便求不来雨,但至少凉风部族对历任太守心悦诚服,自然不会反抗,可现今换成了要他们改变部族习惯,强迫他们服从的指挥使,那‘求不来雨,不是玉泉地区真正统治者’的理由,便足够让他们坚决不从了。”
“对,他们服从的是遵守盟约,尊重他们的太守,而不是连雨都求不来的指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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