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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闲逛（第1页）

6枋父女俩相拥了许久，直到：“我也要抱抱！我也要抱抱！”小南、小希看见妈妈一直抱着这位初见的‘外公’，也凑到一旁，在他俩身旁叫嚷着，并一起抱住了6爸的双腿。看见这俩娃娃，6枋这才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并松开了抱着6爸的双手。

6枋站在原地一直望着6爸，见他左右手分别牵着俩娃娃朝客厅的沙走去，就朝厨房看了一眼，再没有找到自己想见的身影后，才对6爸说：“爸！我妈呢？”。

6爸正哄着俩娃娃，在电视机里给他俩翻找着动画片，一手按着遥控器，一面回答着6枋的问题，“你外婆中风，左手使不上劲儿，生活上需要人照顾；你舅舅、姨娘们又忙，只能叫你妈妈去照顾一段日子，这两天应该要回来了。”。

6枋“哦。”地回应了一声，便朝着自己的卧室走去。打开门，里面陈列着的物品干净整洁，房间里的物品依旧是当年摆放的模样。房间里一张床，一个书桌柜，书柜上各类医学书籍，以及初中时爱看的小说集都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一尘不染地；书桌上放着的全家福照片，那个举着剪刀手，满脸笑容站在6爸6妈身后的女孩，如今已成长得成熟美丽、落落大方；女孩旁边英俊瘦削的男子，披着几乎是齐肩的一头碎长，淡淡地微笑着站在她身旁。这一切都呈现出别样的幸福、美好。岁月缱绻，而这间屋子却依然静默如初，阳光透过窗户映射下来，满是光亮，仿佛给黑暗枯萎的房间浇了一次透透的水，并期待着它再次生根芽。

“你妈每个礼拜都要打扫一遍，她说枋儿爱干净，回来瞅见铺满灰尘的房间她肯定还得脾气！这半年她不在家，我也会每个礼拜来打扫一遍。”6爸不知不觉间站到了门口。客厅里6小南、6小希看上了久违的动画片，早已将临行时准备跟外公抱怨妈妈的话忘了个九霄云外，俩人正对着动画片里的小猪讨论个不休呢。

“床可能是小了点，不行今晚先睡你哥的屋吧！”6爸望了一眼6枋，怔了一下，如今这个在他眼中的‘大姑娘’，已为人母，时间好像把她从自己的身边带走了许久，留下的竟然只剩下陌生了；6爸大脑中此时有太多的情绪他表达不出来了，只好尽量维持着平静的心态跟6枋对话。

“好！他们什么时候的航班呢？今年终于能赶回来了吗？”。6子宸媳妇儿是省外的，又是家里独女，所以6子宸应林芜的要求，在她的家乡安定了下来。许是两人工作较忙，在她离开前，他们就一年里几乎不怎么回来的。

6爸没有回应，6枋只好慢慢地放下照片，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与6爸对视了一眼。6枋从6爸手里缓缓拉过行李箱，并铺开来，然后蹲下在里面拿出一个包装完好的电子血压仪，起身递到6爸手上，“你好好监测一下自己的血压，别总觉得没啥事儿，以前就不听我的话，现在血压药吃的断不了根儿了吧！”。

“好。你哥也有两三年没回来了，今年晗晗放寒假，他俩事业上也大致稳定了，就说着要回来，本想着你不在，这年......他们后天下午两点多到，你要跟我去接吗？”6爸接过电子血压仪，说着，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就转移了话题。

6枋出事以前，兄妹俩的感情很是要好，走哪儿都爱腻糊着。上大学后，每年6枋放暑假，6子宸一定会回家住，他说再不好好一块儿待着，等6枋嫁人了，可就见不到人了！6枋唰地下脸色就红了，还直说：“说不准儿谁先回不了家呢！”。果然，没多久6子宸就结婚了，两兄妹也开始半年通不了一次电话了，毕竟各自都长大了，也要忙着顾各自的生活与家庭了。

只是有一回，6子宸和他媳妇儿闹离婚，6子宸离家出走自己跑了回来，6枋知道后，给他好一顿骂，说他性格激进、脾气暴躁。其实俩人是因为在6洺晗的教育问题产生了矛盾；6子宸不小心打了6洺晗一顿，便和他媳妇儿生了争吵，两人闹的是不可开交；林芜觉得孩子小，应该以说教为主，而6子宸或是由于6妈从小教育他的缘故，以动手为主。好在，俩人的初心都是好的，只是方式上有些分歧罢了。6爸是没有6枋那么暴脾气的，只是分析劝解了一番6子宸。事后6子宸也考虑到了自己的问题，6枋就从中撮合着6子宸和林芜，让俩人相互沟通理解了一番，最后6子宸自己又回去了，林芜嫂子也选择原谅了他，故事才这么完结了。

6枋离家出走后，6子宸也联系不上她，因为报了警，警察查找到6枋新开办的电话号码，警方正准备接通她的新号码时，6爸来到报警处称联系上了，不找了。原来6枋打了通电话回来，她向6爸解释她在某个城市里生活的很好，让6爸别担心；他本来不放心，想坐车去找她，可又担心自己那任性的女儿再次逃走，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只说了一句话便挂断了电话，“好，我们等着你，照顾好自己。”。

6爸是个工程师，只是后来听从了他父亲遗愿，就在基层做了个小领导。一生廉洁的他，没有给6枋带来多么大富大贵的生活。他的骨子里有一种沉着冷静的心态，或许是由于这他对孩子们都是放纵似的信任。出于理性他放弃了不停的追问，选择尊重6枋的决定；但出于感性，他真的想立即奔到6枋身边，将这个他捧在手心里疼爱了几十年的女儿给带回来，不管她生了什么。6妈和6子宸还想说着什么，但听到了6爸的决定，也只好闭口不谈了。6妈满脸泪水，瘫软地靠着6子宸，那近乎绝望的表情，却也只能无可奈何着。6枋是个理性有主见的孩子，骨子里还带着点冷漠偏激，她知道自己过于心急的话可能会刺激到6枋，就一个字也没多说。旁边的6子宸也是默默的不作声，他从小就知道这个妹妹有多懂事，又有多偏激，虽然以前什么事都会听他的，可是这一次，他决定接受妹妹的要求，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等，就是五年！

“不去吧，省的挨骂，我在家给他接接风。”6枋知道6子宸的脾气，五年的冷漠与不回应，他心中必然积聚着许多的怨气，一见面少不得一顿教训；与其在外人面前被训，倒不如回家的好，至少在爸妈面前，他怎么着也得收敛着点儿！6枋淡然一笑，随后又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衣物，并在行李箱和衣柜间来回。

在这不告而别的五年里，6子宸给6枋打了多少通电话，她也不是不知道；只是每每看见当年那手机震动的画面，她便痛苦不堪，那个画面仿佛是在提醒她，当年那一晚，那样的决定是多么的愚蠢！而后的每一年里，她都将要带着这样的痛苦度过。偶尔当她一个人在深夜回想时，她都想着，就这样吧！结束吧！她的苦楚无法向外人诉说，更无法向亲人吐露，回忆起那肮脏的夜晚，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可是转身走向卧室，那两张单纯又美好的脸庞，总是这样慢慢浸入她的内心，抑制着这想要自裁的欲望，她决定将那被摔的残破的手机尘封在衣柜里深谙的一角，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再去触碰。

“好，晚上在......嗯，好吧。”6爸想要说着什么，但那个字他始终说不出口，他不想再因为外面的一顿晚饭而再次失去自己的女儿；当一开门看见眼前的两个娃娃，以及小南在客厅说出快他四岁半时，他大概能知道生了什么，只是中间的故事，6枋不愿意说，他也不好问，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只要这个女儿完好无损地回家，他便一切都不奢望了。

“也好，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吃饭了。”6枋知道他想着在外面团聚一下，让她吃点好的。这么多年没联系，他一定会觉得她的生活过的很苦吧！

6爸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6枋收拾着自己和孩子们的衣衫，确实多了，衣柜也有了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整理出了一些陈旧的衣服，拾掇着并找了一个巨大的袋子装好，准备拿去回收，然后将行李箱誊空后收了起来。

傍晚，夕阳残影在天边散射出橘红色的光芒，一男一女的影子斜照在砂石铺就的红色跑道上，前面两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着，孩子们身后的女人关切的说着小心走路，但他俩仍然不管不顾地朝前奔跑去，即使是从未来过的地方，也仍然要随着眼前的道路一路奔走啊！

“妈妈！”小希突然跑到6枋身边，“抱抱！”，果然，这个年龄的孩子，跑两步就不想动弹了。

“来！外公抱！”6爸蹲下，双手外张，等待着小女孩走过来。

“南南！妈妈牵着你走好吗？”前面站定的6小南，转头正看着要求被抱起的6小希，因为跑步而出现的气喘吁吁的样子。

“人多！”6枋望着桥上行人，多少年没有走过的路，也没有到过的桥。以前每顿晚饭过后6枋都会陪着6爸散步在这条小路上。

这是一个湖边公园，有许多不同年龄段的人都会选择在这条路上行走，或是吹吹晚风，或者闲谈小憩，亦或是赶着回家。6枋挨着6爸一路前行，他们的对话总是在探讨着各种人生理论，6爸觉得6枋的人生就应该按照他的规划，走他铺设好的道路；因为他怕6枋吃更多的苦，他觉得女孩子找个安稳的工作，然后结婚、相夫教子的过完这一生即可。可是6枋觉得人生是自己的，想活成什么样，都该自己去奋斗，之后哪怕结果不尽如人意那她也欣然接受；因为不管从什么年龄段出，‘我’都始终是原来的‘我自己’，而不是6爸口中的他觉得。

6枋从医是6爸的选择，当初高中毕业6枋想继续学英文，可是6爸不同意，挑来挑去，他还是想要让6枋从医。6枋小时候是个听话的孩子，自己没有太多主见，直到上了大学，学了一年多，叛逆之心油然而生，她逐渐感觉到学医这件事令她感到有点心力憔悴。尽管6枋深知这并不是她喜欢的东西，可她还是尽力地完成了学业，并且完成的很优秀！

毕业前夕，6枋被分到市内一所三甲医院实习了一段时间，毕业后6枋就考取了医师证。6爸想让6枋继续深造，可6枋这时心里的抵抗情绪已经越积越深，虽然她凭借自己的努力继续留在了院内工作，可随着抵抗情绪的生长，她的性格开始转变；她的脾气变得暴躁了起来，情绪也愈来愈焦虑，每晚都会失眠，甚至在工作中和病人、同事争论不休，大家都感觉到了6枋的变化，随后副院长找到6枋跟她谈话，最后她决定让6枋休息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里，6枋见了以前要好的同班同学，有的还在医院工作，有的已经弃医从商；回家的最后一程她见了邸锦?，而这一面成为了这场祸事的根源。

五年没回家，公园上的桥也改造成了通往火车站的公路，原本穿过马路再走过一条小道就能到达的公园，如今要穿过新修的公路，到达公园另一侧，再绕过公园这一侧，从另一座桥回到我们所居住的这一侧公园，整个形成了一个闭环似的路程。时过境迁，一切都在变换，只是走这条路的人依旧是那些人，小孩变成了大人，大人变成了老人，老人身旁又围绕着小孩。

6爸带着6枋三人在一家新开的火锅店里吃了这顿五年未同桌共进的晚膳，火锅店就开在公园外侧，只是原本只有两个人的餐桌上，如今多了两条鲜活的小生命——那时6妈没有回家，家里的餐桌上要么只有6妈，要么只有6爸，三个人总是挤不上一张桌子，6枋是在离异家庭中长大的，早年的6爸6妈经常因为感情的事吵个不休，6子宸住校，只有6枋住家，因为是个走读生。到小学六年级前，6爸因为工程上的事不怎么回家，所以夫妻俩几乎没什么交流的空间，6妈性格又比较敏感，俩人经常隔着一道门吵架。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那扇门隔出了两个世界，6枋每次听见他俩吵架，都会捂着被子偷偷地抹眼泪，然后第二天早上又装作什么也没听见，继续去上学。渐渐地6枋形成了孤僻又假装开朗的性格，总是装作是个小大人的模样，然后她也不再是那个单纯的小女生模样了；她知道怎样做会让父母感到高兴，怎样做会让父母感到厌恶。6爸没有太多的询问6枋出走的原因，只是绕着圈儿地想要了解6枋这五年的生活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