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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曼妙的女人带着一丝哀愁站在了门前,她上下打量着这个陌生人,也是,这都不知道有多少年没有人来过了,若不是因为雨儿吵着要个玩伴,又怎么会……
她叹了一口气,原本她已经打算让那个和雨儿一起玩耍的小男孩走了的,怎晓得今天又来了,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这个小男孩也将命不久矣。
“为什么不走?”查文斌冷冷地问道,已经完全没有刚才那种对雨儿的笑容。
那女人岂会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是她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只需要动一动手,自己便魂飞魄散了。
“等一个人。”她哀声道。
查文斌此时已不同往日,虽然那本《如意册》距离参透还差得远,但他的道术已经远比过去高明多了。手指一拨,一枚符纸已跃然于指尖,随时都会飞向那屋内的棺材之上:“要不是看在你收起了那个娃娃,恐怕你们娘儿俩现在已经没有机会站在这里了,既然知道人鬼殊途,又何必执念?”
“我……”那女子知道自己犯了错,她不敢再狡辩。她把那个纸娃娃给了我,让我得以成为雨儿的玩伴,但是阴间的东西,阳间的人岂能拿?日子久了,阴气侵入人身,即使不得病,恐怕也会遭难。
“我是看雨儿太可怜了,她想有玩伴,每次看见别的孩子在这大院里玩,她都只能躲在这窗户后头偷偷地看。她是无辜的,请先生高抬贵手。”那女子说完,已经给查文斌跪下了。
查文斌倒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他虽是道士,就免不了跟这些东西打交道,但是有一条也是学道之人最为忌讳的,那便是阴间的鬼不得和阳间的人有丝毫瓜葛。
古往今来,多少人鬼情缘都不得善终,就是因为一个相隔:阴与阳!
查文斌叹了口气道:“明日傍晚,我送你们母女上路,来世找个好人家。”说罢,查文斌便要回头,准备带着我离去。
不想,那女子竟然啜泣道:“求先生让我自生自灭,若他不来,我便不走,我已经等了他六十年了,他说过会来带我走的。”
有痴情的人,自然也有痴情的鬼,鬼魂的存在本就是因为一种执念,不放下,则不轮回,他们靠的便是这心中的不放心。怨由心生,爱亦是如此。
查文斌的身子背对着那女子,他看到的是那个叫雨儿的小丫头和我在一起疯玩的模样,说道:“你难道不想让这个可怜的孩子堂堂正正地走在这世上吗?”
月光下,一男一女两个孩童在地上玩着过家家,其中那个男孩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而那个女孩的身后只有被月光照得雪白的大地。
查文斌起身抱起我,然后把我手中的那个纸娃娃一并送给了雨儿,摸摸她的小脑袋说道:“明天,你就会有更多的朋友一起玩了。小忆,我们走了。”
查文斌在迈出祠堂的时候,顿了顿身子,问道:“他是谁?”
“他叫陈放,是我家的一个下人。”那女子的声音还带着一丝哽咽。
第二日,我醒来的时候,查文斌已经和阿爸出去了,床头那个我藏着的纸人也不知去向,阿妈摸着我的额头,我还在继续低烧着,似乎情况比之前更加糟糕了。
阿爸带着查文斌来到村头一个破落户家里。这座房子真的很破,土坯房,上面用石板作瓦,通常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座房子里,住着一个老人,很少出门,我也只见过几次,在我们这些孩子的眼里,这个老人似乎是个疯子。他很脏,身上有很多虱子,即使他偶尔出来买点东西,我们孩子遇到了,也都是避之不及,生怕他身上那些传说中的虱子会蹦跶到我们身上来。
阿爸告诉查文斌,这位老人已经有八十五岁了,是村里的“五保”户,无儿无女,家里的田地都被租了出去,靠点租金和国家的救济金生活。据说,他是这村子里为数不多见过大世面的老人。在我阿爸小的时候,他还会来找爷爷聊天。
据说这位老人在年轻时在外地被国民党抓去做了壮丁,直到新中国成立后,才靠沿路要饭重新回了村子,之后就一直住在那屋子里。
“文革”的时候,他被定了两条大罪:国民党反动派留下的奸细和勾引大地主的女儿。总之,在那个年代,这两条罪名几乎要了他的命。后来,运动结束后,他就很少出门了,即使出门也不会和人说话,村里头也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会派人去看看情况。
小院里果真有些破败,甚至是萧条,要不是阿爸陪着,查文斌一准会觉得这是座荒废已久的宅子了。
推开虚掩着的大门,一股难闻的霉味扑鼻而来,查文斌皱着眉头,想去摸索电灯的开关,阿爸却说道:“别找了,这屋子几乎就没人见过有亮的时候。”说着,他打亮了手电,这才多少能让人看清楚这屋子的全貌。
地面坑坑洼洼,房梁上布满了蜘蛛网。堂屋里很空,没有任何摆设,只有一张破旧的太师椅,但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堂屋的最里面墙壁上挂着一对老式的相框,相框里各有一男一女,用的是铅笔画的素描,这个不用说,就是遗像了。
在过去那个照相还是奢侈品的时代里,遗像多半是请会素描的人用铅笔画的,父母死后,就挂在自家屋子的堂屋里,这也算是一种对逝者的尊重吧。
这户人家真的很落魄,因为查文斌没有看见能够上香的神龛,只是在地上放着两只小破碗,碗上也净是些蜡烛残留的痕迹,就那蜘蛛网弥补的痕迹,想来也很久没有人来上过香了。
此时,屋内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阿爸小声说道:“那个应该就是你要找的人。”
查文斌推开门,屋内比他想象的还要糟糕,一张门板搭在两条长板凳上便是床,床上那已经黑的破棉絮里蜷缩着一个人,那人还在不停地咳嗽和颤抖着,这个人便是陈放!
查文斌环顾了四周,现了这屋子里原来是有电灯的,他顺利地找到那种用细绳控制的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
“呜……”床上的老人喉咙里似乎在出惊恐的声音。
他们两人赶紧过去一看,这破棉絮上,到处都是斑斑血迹,老人的嘴角还残留着尚未凝固的鲜血。
虽然已是风烛残年,但查文斌依旧可以辨认出这位老人年轻时的风采。他抓起老人颤抖的双手,搭了下脉,过了一会儿便对我阿爸摇摇头道:“已经不行了。”
床上的老人挣扎着爬起来,查文斌帮着扶着一把问道:“您是陈放吗?”
老人有些艰难地点点头。
“可还记得村口的祠堂里有个人在等你。”
老人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一行浊泪划过苍老的皱纹。
陈放老人当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说很多的话了,总之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压在心头好久的秘密。
这是一个很俗却又很感人的故事。
他十六岁的时候,便去了我们村当时的地主老爷家里做了长工。陈放年轻的时候长得俊,为人又踏实,深得东家欢喜。
这位地主老爷家里有一个千金,名叫小蝶,比陈放小两岁。
这长工和小姐在当时完全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个角色,何况这小蝶不仅是老爷的掌上明珠,更是标准的美人坯子。小蝶自幼饱读诗书,在乡间百里之内,那也是屈一指的大家闺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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