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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战也罢,生死也罢,天下沙场处处为家,赫赫功名威震五国……不过都因当初那一眼。
却又能如何。
天上地下,遥不可望,远不可及。
※※※
药味满帐。
乔妹鼻尖皱了下,想睁眼,却觉眼皮沉沉,额角涨痛,过了好半天,才悠悠转醒,眼前模糊不清,帐内烛光暗淡,一时恍惚起来,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她努力抬眼,只觉眼角酸湿,浑身又热又疼,头顶上是黑色粗布承尘,陌生得让人心慌。
“醒了?”男子低沉的声音自另一角传来。
她慌忙扭头朝那边望去,就见男子身着褐袍,手中持碗,正往榻边走来。
案上烛光跳了一下,男子的面庞跟着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乔妹看清那人,晕沉沉的脑子一下变得清醒了些,这才想起,她这是在邰涗大营里,此处是狄风帅帐,忙以手撑塌,想要坐起身来,可浑身上下是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她费力地翻过身,“将军……”
狄风大迈两步,近塌边停下,低头望着她,“躺着。”
就只两个字,语气虽轻,却不容人抗,她咬唇,依言不动,手下意识地拂过身边,才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了条薄被。
狄风搬了个乌木马扎来放在榻边,将手中药碗轻搁在那马扎上,看着她道:“正好醒了,药稍凉后,你把它喝了,再睡。”
乔妹点点头,她同他不过一面之缘,他却对她如此之好,她望着他逆着光的脸,眼角更湿,身子悄悄地往被子里面缩了缩。
狄风直起身子,“你叫什么?”
她小声道:“乔妹。”
他听了后,轻轻笑了一下,“好。”又看了她一眼,便转身走了回去,至案边坐下,没再回头。
乔妹小心翼翼地翻过身,探头去望,见他背对床榻,脊背挺得直,就着案上昏黄烛光,提在写东西,模样一丝不苟。
她伸手去拿药碗,凑在床边,慢慢地喝下去,药味甚浓,苦不堪言,碗刚见底便被她立马放回马扎上,然后眉头攒紧,扭回头,闭上眼,手将被子拉高了些,上面沾了他身上的味道,很是让人心安,这些日子以来,心中头一回不再怕,不再担心,纵是病着,也觉踏实无比。
狄风听见身后响动,回头去看,见她已把药喝了,也就放了心。
先前她烧得迷糊,连大夫来把脉都不知晓,人在梦里时哭时叫,说的都是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此时见她醒后并无异样,他也便不再多想,回身对案,专心去看麾下各营都呈报上来的请赏折子。
战胜必赏是邰涗的祖制,虽说死士难求,朝庭理当着力行抚赏之策,但近些年来战事不休,英欢虽在将前从不言难,可国库的底子如何,他狄风也是清楚的。
平德一路本是邰涗赋收重省,奈何今年遇旱大乱,朝庭开国库赈灾平乱不言,又免其后面三年赋税,着实是给国库加了个大重担,此一番折腾下来,邰涗需得修整个三五年才能回到从前的国力。
狄风拧眉,兀自沉思着,手中的是攥了又攥,看着请赏折子上那些死伤将士们的名字,欲下去划,可却怎么都动不了手。
若想赚得士兵们的死心塌地,便顾不得那朝中政事;若想体谅君心,便要愧对这些为他效死力的将士们。
名将做不得贤臣,贤臣亦成不了名将,他纵是在外如虎生威,可心中也有难以道出的苦处。
矛盾着,纠结着,思虑反复,怎生都下不了决心。
身子硬梆梆地坐在案前,也不知过了多久,案上烛光幼苗蓦地一跳,然后便灭了,这才现,帐幕底下的缝隙中隐隐透进外面的光。
才知天已大亮了。
狄风默叹,将手中的丢至案上,起身动了动肩膀,一夜未睡,确是有些乏了,帐外已有人马响动之声,想必各营各都指挥是要宣兵出操了。
他走至塌后,去拿甲胄,正要及身时却现床上之人正大睁着眼睛望着他,看见他在看她,才忙又闭上眼,翻了个身朝内躺好。
狄风不禁一笑,手上动作停了下来,往塌边走了两步,“看这样子,身子是好些了?”
她不动亦不语,只盖着被子缩在角落里。
狄风摇了摇头,又道:“我需得出操,回头晚些时候再找人送你回去。”
乔妹一听他这话,顾不得再装睡,慌忙翻被坐起来,动作猛了些,头又是一阵晕眩,她咬咬嘴唇,看向他,“我……我实不愿回逐州城……”
狄风边往身上系甲边道:“为何?”昨晚未问,今日却是一定要问出来。
她慢慢垂下头,泪又往外涌,半天不开口,手死死绞着被边不放。
狄风无奈,叹了口气道:“不愿说也罢。只是过了明日,我便要拔营北上,你不回城也不行,还不如今日早些回去。”
乔妹肩膀微颤,半天才又抬头,红着眼睛看他,“将军带我一起走可好?”
狄风闻言,不禁哑然。
他狄风率风圣军,带一个女人一起北上?
天大的笑话!
他皱眉,语气沉了些,“休要胡闹!”
乔妹小脸一白,被他这模样吓到了些,不敢再言,面上尽是委屈之色。
狄风也便不再理她,自己背过身去将甲胄穿戴齐整,又去帐角拿了长枪,便要出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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