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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方向，正是京师东门所在，亦是东郊大营所在的方向。

  魏邯两眼通红，提刀大步奔来。

  &1dquo;胡帅攻进城了！”一个校卫冲上城头，大口喘息，&1dquo;平虏元帅胡光烈率前锋攻入东门，车骑将军谢小禾已至太华门外，王爷亲临城外，接掌东郊驻军，叛军阵中已然大乱！”

  话音甫落，城上欢声雷动。

  真的是他回来了，来得比我预料的更早，更快！

  我咬住唇，在震耳yù聋的振奋欢呼声中，猝然泪流满面。

  远近火光大起，高低呼喊声响成一片，隐隐听得有人在乱军中奔走呼喝：&1dquo;宋怀恩劫虏天子，焚城bī宫——”，&1dquo;豫章王回师平叛——”

  &1dquo;王爷总算来了！”魏邯大笑，一把揭去了铁面罩，猩红的疤痕在火光下越触目惊心，若不是众人的坚守力战，只怕我们也等不到萧綦归来。

  我望着这铁骨铮铮的汉子，淡淡道，&1dquo;此时说赢，还差一步。”

  &1dquo;王妃是说乘势追击？”魏邯一怔。

  &1dquo;不，我要让叛军入宫。”我微笑道。

  魏邯双眼大睁，&1dquo;什么？”

  我敛去笑意，一字一句道，&1dquo;弑君之罪，总要有人来背负。”

  魏邯瞳孔猛然收缩，惊道，&1dquo;你是说借刀杀人，将皇上&he11ip;&he11ip;”

  &1dquo;皇上已留下遗诏，一旦龙驭殡天，即由豫章王继承大统。”我转头看向太华门方向，缓缓道，&1dquo;我们杀出太华门与谢小禾会合，再打开承天门，让宋怀恩带兵杀进来。”

  魏邯猛然回头看向乾元殿所在之处，那里已经腾起浓烟烈焰，整个宫殿都被大火吞没，不只是乾元殿，皇后所居的昭阳宫也陷入了一片火海。

  这火光，证明王福已经带着他们趁乱从秘道逃出，帝后寝宫毁于大火，一切痕迹随之抹去。

  弑君bī宫，这滔天之罪自然是要落到宋怀恩的头上。

  卯时三刻，太华门之围瓦解。

  围困太华门的叛军将领临阵倒戈，向车骑将军谢小禾归降。

  庞癸率铁衣卫在前开道，护送我的鸾驾驰出太华门；太后的车驾随行在后，魏邯率禁军戍卫断后，诈败于承天门，节节后退，引宋怀恩叛军攻入宫门，一路杀戮突进。乾元殿与昭阳殿的熊熊大火，映红了九重宫阙上空，腥艳如血。

  昔日煌煌威严的宫门，已不能阻挡这场梦魇般的杀戮。鸾驾驰离宫门，将杀戮与烽烟远远甩在身后，隔断在宫门之内。我抱紧怀中小小的女孩儿，一手握住沁之冰凉小手，默然回望宫门，满心只余苍凉。

  车轮在宫道上轧轧疾驰，两列铁骑左右护驾，伴随我们平安离开。

  一出宫门，两旁道旁尽是折戟残肢，四下涂血，伏尸遍地，惨烈异常。我已见惯流血，此刻仍觉手足冰冷，陡然放下垂帘，唯恐被身侧的沁之看到这惨状。

  沁之静静依在我身侧，小脸苍白，竭自镇定如常。怀中的幼儿却已经熟睡，浑然不知此时生的一切&he11ip;&he11ip;在这酣甜梦中，她的父亲正孤身走向末路，即将与她永隔。刚刚失去了母亲，又将失去父亲的孩子，今后等待她的命运将会如何？

  我的潇潇跟澈儿，此时你们也在睡梦中吧，可还睡得安好？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你们。

  眼前顿时朦胧酸涩，历经生死劫数，踏着多少人的血rou，终换来一家团聚，这场征伐杀戮也该是尽头了。

  我已见过太多妇孺幼儿为权势殉葬，我的儿女决不会再重复这样的悲剧，我要他们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鸾车停下，我挑开车帘，一眼便望见黑压压的铁骑横绝前方，上书&1dquo;谢”字的旌旗猎猎招展于晨风中。

  当先一骑，银盔红缨，马背上的少年将军英姿飒慡，策马向我们奔来。

  &1dquo;是小禾将军！”沁之仰头惊叫，脸颊迅升起一抹蔷薇色红晕。

  她晶亮双眸，映出我疲惫笑容，一时间，心中百感jiao集。

  &1dquo;去吧！”我松开手，任由沁之跳下鸾车，不顾一切奔向那白马银枪的少年。

  昔日晖州城下，那同样在晨光中的一幕，如此熟悉，如此遥远&he11ip;&he11ip;那时的我，依稀也是这般，疯魔似的飞奔向萧綦的马前。

  随行宫人接过了幼女，扶我步下鸾车。

  &1dquo;末将救驾来迟，令王妃受惊，罪该万死！”谢小禾下马参拜。

  眼前大军已至，翘盼已久的良人就在近处，皇图霸业唾手可得——然而眼前所见，依稀仍是血污横尸，远近宫阙在浓烟滚滚中倾颓瓦解，死去的人尸骨未寒，幼子尚在襁褓。我心中再难有半分雀跃，只余疲惫凄凉。

  &1dquo;母妃，你不开心么，父王回来救我们了！”沁之紧紧握住我的手，眸光热切晶莹，转头去看谢小禾，&1dquo;有小禾哥哥在这里，母妃不用担心了!”

  谢小禾朝沁之微笑点头，抬头注视我，隐有忧切之色。

  我qiang打起jīng神，朝他们微笑。

  见我身后除了太后车驾，并无帝后的御辇，谢小禾慌忙问道，&1dquo;叛军已攻入宫门，皇上可曾脱险？”

  我侧过脸，眼眶渐渐热，&1dquo;攸关天家尊严，皇上与皇后不愿出逃，誓与宫城共存亡。”

  眼前掠过子澹临去时的眼神，胸口紧窒，我骤然别过脸去，再也说不出话来。

  骗谢小禾的话语是假，悲酸却是真。

  要骗过萧綦，骗过世人，先便要骗过自己。从推开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当他已经死了，死在熊熊烈焰之中，与前尘往事一同化为灰烬。

  谢小禾默然肃立片刻，请我与太后随副将移驾营中暂避。我颔，回身正yù登上鸾车，忽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兵士翻身下鞍疾报，&1dquo;逆臣宋怀恩死战不降，率亲兵百余人杀出崇极门，往南郊奔逃。胡帅已出城追杀，宫中叛乱平定，王爷已至承天门外。”

  我与谢小禾对视一眼，皆有震动之色。

  宋怀恩身陷重围，竟还能杀出宫城，从萧綦布下的天罗地网中逃脱。

  宫中叛乱既定，我驻足遥望被浓烟遮蔽的宫阙，吩咐车驾回宫。

  萧綦已到承天门，我要在天子殿上，亲自等候他归来，亲眼看他君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