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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主的儿子就是和人不一样,别人是用鸦片来麻醉自己,而他却是用劳动,用常的劳动使自己疲劳,使自己在疲劳中忘掉苦难,忘掉羞辱。多么可怜的人呀。
月儿盘腿坐在炕上嗡嗡响地摇着纺车,她已经把好几根软绒绒的白棉花捻子拉纺成长长的细线缠绕到铁杵上去了,铁杵上的线穗茭白一样浑圆起来了。
新生做完作业已在炕角的被窝里睡熟了。
崖口上那低惋凄凉的唢呐早就被偏窑里噼噼叭叭响起的利斧劈木的声音取代。月儿心里惦着耀先,他下工回来冷着脸一句话没说,吃的饭又是那样的少,撂下碗就去吹唢呐,就去偏窑里噼噼叭叭地干木匠活。月儿今天心情好,本来想今黑夜和耀先搂抱在一起好好睡一觉,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脱光了衣裳搂抱着在一起睡了。原来他们每天黑夜都是脱的精光光的搂抱着睡在一个被筒里,耀先虽然不能勃起,他们不能做更深一步的交欢,但是他们能这样相亲相爱地拥抱在一起就都感到满足了。他们不敢对生活和命运有更多的要求和奢望。后来他们就再不在一条被子里睡了,甚至连衣裳有时候都不脱就背着脸睡下了,这种情况是有了水磨房的事情后生的,去年一后冬月儿再没到下面的水磨房去,但是他们也再没有脱光衣裳像原来那样搂抱厮摸着睡在一个被筒里。水磨房的事情像一道铁幕横亘在那里,把他们暂时地分隔开了。尽管他们的心还是贴在一起的,是从来也没有分开过的,但他们的身体确实分开了这么一段时间。
经过一后冬的休养,月儿想把她美好的身体再送回到耀先的怀里,她的身体和她的心一样应该属于耀先。可是今天也不知道他又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又受了谁的欺负。不管怎么样,月儿决定今天回到他的怀抱里去,用自己美好温暖的身体,用自己忠贞不渝的爱,驱散他心里的冷雾。月儿停下手,把纺棉花车收起,下炕向偏窑走去。
耀先在偏窑里抡着锋利的斧子削砍着一截粗壮浑圆的木料,他并不知道要把这一截大木料削砍成什么,他的心思不在这截大木料上,他的心思全在月儿身上,全在数学公式一样准确的那条万恶的规律上。他想着现在月儿正在往水磨房走的路上,或是已经在水磨房里正面对着咧开大嘴的吴根才,正面对着捏着手电乱照的郭安屯……
“吱扭”一声,偏窑虚掩着的门被推开,耀先举起的斧头就再砍劈不下去,他愣愣怔怔的扭回脸看着倚门站着的月儿,转瞬之间他又想起去年秋天的那些情形。去年秋天月儿每次要到下面的水磨房去的时候总是这样软软地倚在门上,把脸垂下低低地像蚊鸣似地说:我下去了。耀先举着斧头等着那句话,如果月儿真再说出那样的话,耀先一定会疯狂起来,说不定会把手里的宽刃斧子向月儿身上砍去,因为他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他再也经受不住那样的羞辱了。人毕竟是有尊严的,地主的儿子也有做人的尊严。耀先等待着,他胸腔里滚动着的雷霆等待着爆,他胸腔里涌动着的岩浆等待着喷,这是积蓄了几个世纪的力量,一旦喷涌爆出来,将会焚毁眼前的一切,包括他自己。
月儿没有像去年秋天那样把脸低低地垂下,她端举着脸,那俏丽的脸上充满了温暖的柔情。月儿轻盈地向前移走几步,摘下耀先手里举着不肯放下的宽刃斧子,然后轻柔柔地说:“干一天活了,咱也早点歇吧。”
耀先激灵的浑身一颤,他马上不能从那个恶意的幻想中回醒过来。的确,整整一天他都深陷在十八层地狱一般的恶意幻想中不能自拔。
“咱回正窑里洗刷洗刷,睡吧。”月儿再细柔柔地说一声,同时伸出双手就搀扶住耀先的一条胳膊。
耀先终于回过神来,但他还是不放心地问:“你不下去了?不到那地方去了?”
月儿先是一惊,当她看到耀先满脸的凄惨就明白他郁郁闷闷一句话不说的缘由了,原来他心里憋屈着的是这事。月儿张开双臂把坐在那里一直没有动身的耀先的脑袋紧紧地搂抱住,从心底里说出一句话来:“那地方再也不会去了,那种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听月儿说出这样的话,耀先竟把脸深埋在月儿怀里呜呜地痛哭起来,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一个人蒙羞受辱到了这种程度,再哭不出来那才叫不正常呢。眼泪虽然洗刷不掉蒙受的羞辱,洗刷不掉遭受的苦难。但眼泪是慰藉心灵创伤的软药。许多人,在许多时候只能用哀哀的哭泣,只能用长流不断的泪水向苍天诉说自己的不幸,别的办法他们没有。耀先月儿就是这样的一对可怜人,面对自己蒙受的苦难和羞辱,除了哭泣流泪便再没有办法。
耀先和月儿在偏窑里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回,这哭虽然改变不了他们苦难的命运,洗刷不掉他们遭受的羞辱,但是这哭让他们的心贴靠的更紧,只要心还紧紧地贴靠在一起,他们就能相濡以沫地走过这段艰难坎坷布满荆棘的人生之路。
哭过之后,他们回到正窑,睡到平实暖和的炕上,睡到绵软的被窝里,像原来一样他们脱光了衣裳相拥相抱着睡在一起。被窝是月儿亲手纺织出来的粗布用米汁浆洗过后缝制出来的,晾晒的很透,散着干爽的阳光的气息。月儿的身体丝绸一样柔软滑腻,耀先用自己碳火一样的身体拥住她。耀先的身体虽然像碳火一样燃烧起来,但他下面那根男人的东西依旧不能勃起,使他依旧不能进入。不过这已经够了,能把月儿美好的身体拥在怀里,就是天大的享受,在这苦难的日子里他还能再有什么要求呢。月儿把自己的身体紧紧地贴靠在耀先并不宽厚却非常温暖可靠的怀里,她知道他不能,她就把他的手放在自己丰挺的乳上,让它在那里任意厮摸,和耀先一样,有了这种厮摸她也就感到满足了。就这样他们拥抱着,在这种美好的拥抱中他们忘记了白天的辛劳和过去的屈苦;在这种美好的拥抱中他们共同进入到一个美丽无比的世界,一个金碧辉煌流光溢彩的世界,一个充满了博爱平等自由的世界,一个天堂般的世界。
后来他们头挨着头,脸贴着脸并排躺着看着窗纸上那一抹微微的天光,说起话。那个虚幻的并不存在的天堂般的世界使他们没有了睡意。一开口说话,他们就从幻想的天堂坠入到地下的现实中来了。
月儿说:“今天新生在学校考了个全公社第一,两个一百分。”
耀先没有吭声,月儿只是感觉到他的整个身体都颤动一下,月儿知道耀先在儿子身上寄托着更加厚重的希望,只是轻易不说出来。因为一说起新生,他就会不由地想起小河哥,想起大沟河水库工地上那惨烈的一幕,心里就会泛起一股浓浓的难过。月儿呢喃着改了话题,说起早上在场里晾晒麻袋时看见皂角树上稀稀疏疏只开出那么几朵细碎的小白花。
对矗立村头的那棵参天巨大的老皂角树,耀先也是很在心在意的。那棵皂角树在他心中同样占据着一块重要的地方,对这样一棵能预知庄稼收成的老树,他怎么能不放在心上。月儿说过之后,耀先就深沉地哀叹一声,说:“人们造下孽咧,把好端端的庄稼,好端端的地,还有好端端的时间都糟蹋咧,这是天在报应呀。”多少年来耀先第一次说出这样狠毒的话,这样狠毒的话他也只敢在自己的窑里,对自己的女人说。换个场合,换个时间,换个其他人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自从让韩同生大张旗鼓地收走余粮,耀先偏窑里糊了黄泥的荆条麦囤里就再没有盛放过粮食。和崖口上的情况一样,卧马沟家家户户的麦囤都是从那个时候闲下来成了窑里一件碍眼占地的废物。余粮被收走后紧接着就展开了合作化运动,再后来合作化就更深一步地过渡到人民公社,土地成了集体的,打下的粮食也是集体的,是国家的。一亩地打五百斤和打一百斤都是一样,分到社员头上都是一样多的口粮,那点口粮不值得往麦囤里存放,放进去连麦囤的底子都盖不严实。那点口粮家家户户几乎都不够吃,熬不到开春三月,十家就有九家要闹饥荒。真是和原来没法儿比。土改结束,单干的那几年,谁家不是满满当当地存着几囤黄澄澄金亮亮的麦子呀,那悠虚雪白的馄饨馍一年四季吃不完。可是现在别说是雪白的馄饨馍,连黑面馍都不敢敞开肚子吃,敞开了吃,三个月就把灶吃塌伙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同样的人,同样的地,同样的天年,怎么就连自己的肚子都填喂不饱了?
这就是耀先说的:造下孽了,招报应了。
单干那两年谁不是把地里的庄稼当炕上的女人一样精心在意地侍弄,谁不是把一门心思和一身力气全用在庄稼地里呀。入了农业社,尤其是进了人民公社,又有谁把地里的庄稼当成是自己炕上的女人?又有几个人把心思和力气用在队里集体的庄稼上?出勤不出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谁不是在地里熬混工分呀。虎林就是一例活生生的典型。单干的时候虎林什么样?入社集体后虎林什么样?单干时虎林威威武武的,谁的庄稼都没有他的好;入社后虎林奸滑的就和棉花叶上的油汗虫一样,谁拿他都没办法。虎林是这样,谁又不是这样?干好了是个啥?干不好又是个啥?还都不是一个样。
厚重的黄土地不是好唬弄的,你不在土地上精耕细作,不在土地上洒汗出力,土地就不会给你奉献出粮食。粮食,在入社集体后再一次显示出它的金贵,再一次显示出它的威力。
耀先月儿每年分下的口粮也是那么一点点,如果不是月儿细细法法捏紧了过日子,每年春上他们也要闹饥荒挨饿。要知道他们每年分的口粮在斤数上虽和大家一样,但在质量上却大不一样。他们分回来的麦子有近一半是扇车风口前的秕秕颗,这样的麦子磨不出多少头餐白面,只能磨出比别人多的多的黑面和麩皮。这没办法,谁让他们是地主的儿子,地主的儿子不分秕秕麦,不吃黑面馍,难道要让贫下中农去分秕秕麦,让贫下中农去吃黑面馍,那世道不是又回到旧社会解放前了吗?
好在月儿心细手巧会过日子,在崖口上她把一家三口的饭食调理的很顺溜。在别人开春三月接不上顿叫饥叫饿地到下马河大十字上籴粮食的时候,崖口上的一家人却从来没有断过顿。
耀先把月儿搂在怀里,用手细细地抚摸着她水缎子一样光滑柔腻的脊背,忧心忡忡地说:“我也看见了,今年皂角树上是没有开出一树旺旺的花来,只零零星星开出几朵。看来又是一个难熬的苦年景。在河滩地里也能看出来,往年这个时候地里的麦苗儿早绿油油地窜长起来了,可今天锄地我就看见满河滩地里的麦苗儿都是黄不信信的和韭菜芽子一样细,连地面都盖不严,黄土疙瘩还一片一片地裸露着,这样的麦子根本长不旺,即是熬到端午麦子熟了,恐怕也打不下多少。唉,往后大家的日子咋过呀?”
和白天月儿在皂角树下的祈祷一样,耀先睡在炕上也在为卧马沟的乡亲们起愁来,他最后再说一句:“但愿以后的日子会一天天好起来。”耀先的这个愿望即包含着对自己未来生活的企盼,同样也包含着对卧马沟全体乡亲的祝愿。这企盼,这祝愿都是从他心底里出来的。善良的人,总有着一个善良的心愿。
耀先月儿善良美好的愿望,没有能够成为现实。因为这是一九六零年,在这个年份里多少个美好的愿望都被无情地碾碎了。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这两个可怕的词,这八个可怕的字,过去常被用来形容旧社会的悲惨和可恨。可是用这两个词八个字来概括六零年的现实并不算过份。
肆虐中华大地的这场灾难,这场饥荒,并没有放过深藏在中条山腹地里的卧马沟。
小小的卧马沟不是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历次运动都在这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上演,今天这场天灾和人祸共同酿成的灾难,同样光顾了卧马沟。
当饥饿像风一样袭进卧马沟的时候,崖口上的耀先月儿还有他们的儿子,所经受的苦难较之其他人就要大的多,这是可想而知的。
面对这巨大而又持久的饥馑灾荒,耀先月儿只能像崖口上的那棵杜梨树一样硬硬地挺起腰身。
崖口上的杜梨树忍受着狂暴山风常年不断的吹刮,它瘦削嫩细的枝条在猛烈山风长时间的吹刮下,曲扭着向一边倒去,但是它碗口一样粗壮的主杆依然挺拔,它朝天向上的树性没有被狂暴的山风所扭曲。善良本分的耀先和月儿就像这棵不向狂暴山风屈服的杜梨树一样,他们承受了那么多那么久常人难以想象的磨难和屈辱,但是他们万物之灵的人性并没有可悲地向下沉沦,那份善良依旧牢牢地盘居在他们心中。
饥荒是跟着六零年的脚步慢慢到来并持续下去的。
春荒,对卧马沟的大多数人家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生产队每年只给每个人分三二百斤口粮,这点口粮对一个长年面朝黄土背朝天,背着日头干庄稼活的农民来说实在是太少了。单干入社前各家各户积攒下的那一点粮食早像撒胡椒面似的零零散散地贴补进去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到现在谁家瓮里都是空的,谁家都再没有了余粮,都眼巴巴地等着地里的麦儿黄玉茭熟哩。
四月头上的清明刚过,离六月头上的芒种还有整整两个月六十天,中条山上的麦子到了芒种才开镰,节期不到麦子不熟呀。地里的麦苗儿还没有拔节秀穗,有的人家就揭不开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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