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夷微识相地下车指挥:“倒,倒,倒,停。”
作为奖励,宁绥买了瓶大瓶可乐给他。远远看上去,像是艰难讨生活的哥哥带着智力有问题但是很乖巧的弟弟进城逛街。
会场在教堂后的别墅区。来都来了,看夷微一脸向往和好奇,宁绥买了两张门票,带他进入教堂转转。高耸的穹顶之下,午后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落,被折射得斑斓陆离。空气中弥散的尘埃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雾,轻纱一般笼住圣人神像的面庞。
教堂中央,一座巨大的木制讲坛矗立,其上覆盖着华美的织锦。圣母像高高悬挂在讲坛后,画中的圣母身带圣光,双眸低垂,双手抚着心口。
宁绥轻声道:“神闭着眼睛,看得见众生疾苦吗?还是不愿意看?”
夷微无言以对,一方面是不知如何作答,一方面是他虽然为神,跟这里的信仰却不是同一体系,不好对友商妄加揣测。
穿过教堂,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小洋楼,墙面的白漆被长年累月的风雨剥蚀,已经许久没被修补过了。二人登上二楼,进入会场,找了个角落的位子,蹑手蹑脚地落座。
时间还早,会场内人不多。他们刚刚坐稳,隔着一条过道的一个老太太便主动搭讪问:
“小伙子,你们也来听觋先生的养生课?”
觋先生?
这个名号让宁绥的眼皮猛地跳了跳,他的思绪霎时回到了精神病院,那晚的无头鬼也吐出了相同的三个字。他下意识地把手搭在夷微腿上,追问道:“……谁?”
“觋先生啊,你们来之前没听对接的工作人员介绍吗?”老太太对他的反应倍感奇怪,“就是这场宣讲会的主讲人。公司把这栋楼包了下来,给他开会用。”
宁绥默默记在心里,收起面上的骇然,露出一个乖巧的微笑:“是,替我爸爸来听,他身体不太好。”
“哎哟,这年头,像你们这样有心的孩子不多咯。”老太太面上显出几分羡慕,“我拿自己的退休金来买药,我女儿都不乐意,生怕等我没了的那天她少拿遗产,现在的孩子啊……”
宁绥心里默默怜悯那位好心被当驴肝肺的女儿,转而又问:“大姨,您刚刚说的‘觋先生’,是何方神圣?而且蛇草精华真有那么神奇吗?我看传单上说,连骨癌晚期的患者都治愈了?”
“真的哇,我们都见过的。公家也有背书的,哪里还能有假呢?觋先生是出了名的大仙,虽然不常露面,论看病治病,三甲医院的大夫都比不上他,我的糖尿病,我老伴的脑梗就是他治好的,我跟你打包票!”
老太太的腿脚似乎也有毛病,她一直捶打着自己的大腿。大概是因为终于找到了一个愿意听她抱怨的发泄口,她连珠炮也似地继续说:
“我们老人,年纪大了,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哪天眼睛一闭,两腿一蹬,人就没了。子女要是在身边还好,要是不在身边,死了都合不上眼。你们不知道,觋先生少说也有一百来岁了,说话精气神跟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没区别,真的。”
“有那么邪门么……”宁绥心里嘀嘀咕咕地。见老太太拍着胸脯,神情信誓旦旦,他也不好再说什么质疑的话,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那看来真是找对人了。”
北帝派也有驱除邪病的符水,自开山祖师邓紫阳那一代便打出了招牌,但只作用于邪祟引起的掉魂、癔症,对寻常疾病根本无效,邓老天师往往也会劝诫那些病患和家属先信任现代医学。这老太太嘴上说的是药到病除,可宁绥端详着她的气色,竟比熬了几个大夜还要憔悴。眼窝深深凹陷,眼白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脸颊看不出红润,颧骨上也挂不住肉,整个人像被吸干了一样枯槁。
形销骨立,宁绥如是评价。是不是真的康复了,他心里也暂且存疑。待老太太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回身凑到夷微耳边,问:
“你听出什么门道了没?”
夷微沉吟了一会儿:“的确有神祇能做到‘药到病除’,比如你们的神农氏,我也曾同他打过交道,但那是上古大神才有的威能,单单一个来历不明的凡人……”
他没有说下去,迟疑地打住。宁绥蹙眉凝视着他的眼睛,喃喃道:
“我好像知道那天出现在警局的‘韩士诚’是谁了。”
此时,方才的老太太又坐了过来,手上捏着一张卡片,不由分说地塞给宁绥。
“小伙子,这是姨在他们公司办的会员卡,是特制的,你拿着它。”她万般珍重地把手搭在宁绥的手上,“能见到你们这么体贴爹妈的孩子,姨特别感动。一会儿会议结束之后,你们拿着卡找到工作人员,可以跟觋先生面诊。”
宁绥端详着那张卡片,左看右看,也没发现与普通的卡有什么区别。他用传单将卡片包好,揣进口袋,又拿出手机,低声对老太太说:
“姨,您真是帮了我大忙,咱们加个联系方式,日后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找我。”
来到会场的大多是五六十岁以上的中老年人,身体或多或少都带些久治不愈的疾病,少数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孩子们也多为身体残疾,还有一些精神萎靡的中年男性独自前来。宁绥双臂抱胸,侧着脸看他们颤颤巍巍地赶来,渐渐坐满了整个会场,心中只觉一阵茫然的无措,连带太阳穴都突突地跳着。
奇怪的是,几乎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口铝锅。夷微有些不自在地问:
“为什么他们都有锅,我们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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