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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在路上（第1页）

“人坐在车上总要有他的目的地，不是去这里，就是去那里。”

系统没头没脑地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当年我还是个人的时候，有一台车不亚于给家里添置了一栋豪宅。那时候我的梦想就是能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桑塔纳，现在成了你的系统，我算是完成了一半的梦想。”

王笑：“话不能这么说，人坐在车上也不一定就有他的目的地，好比我，只知道往北开，可压根不知道到哪才是终点。”

系统：“你说得对，我刚才的话有问题。一个人从出生起就已经上路了，甭管他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终点，但是每个人在长大了以后，都知道终点是什么。”

王笑笑了笑：“咋突然感慨起来了？”

这片茫茫无边的沙海比王笑想象中的要大上很多，他把车窗摇得很开，外面的黄沙卷着烈烈西风鬼鬼祟祟地朝着车厢里头灌沙子。

但是他已经习惯了。

自古逢秋悲寂寥，也许是秋风勾起了系统的一点点诗意，他又淡淡地嘀咕道：“没啥，就是有点想家了。”

古人向来都拥有着一种无与伦比的该死的浪漫，这种浪漫往往总会带着那么三分的辛酸，和七份的无奈。

他们说：“既来之，则安之。”

王笑的母亲大人就经常用这句话来安慰他，小时候王笑的爸爸王老爷子是做涉外工程项目的，打从记事开始，他就在不停地搬家。祖国的天南海北，几乎都被他游了个遍，刚刚在瑞雪纷纷的北国交到了两个好朋友，爸爸又不得不带着他们全家去到“十里笙歌画舫明”的江苏生活。

见到的人多了，自然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就都能给王笑长长见识。王笑小的时候个子不高，而且身材又瘦又小还不爱说话，这样的孩子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环境里，几乎已经在脑袋上贴好了“快来欺负我”的标签。

每次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地回了家，妈妈总会一边给他擦着黄药水，一边叹着气：“既来之，则安之，慢慢习惯就好了。”

即便是到了现在，王笑也没明白他妈妈所谓的“习惯就好”，究竟说的是挨揍这件事，还是搬家这件事。

后来有一次他们班上的一个高个子同学骂他没有爸爸。

已经上了初三的王笑也不知是从哪来的火气，变戏法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了个削苹果的工具。

亏了高个子素来喜欢打篮球，达的运动神经让他下意识地退后了半寸。

工具在白炽灯下闪着光，擦着那他的袖子一顺到底。高个子保住了自己的胳膊，王笑也保住了自己的未来，冲动是魔鬼……

只是可怜了那件衣服，好好的一件名牌棉服就这么让王笑给修成了短袖T恤。

那高个子同学也老实了，白着长脸哆哆嗦嗦地瞪着王笑，声音也颤抖得像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大爷：“我就开个玩笑……你至于吗？”

具体的细节王笑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那时候他的情绪并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和愤怒。

他似乎只是瞪着那名平日里谁都不敢招惹的大高个，语气阴冷地说了一个字：“滚。”

大高个果然就乖乖地滚了，像是条战败的狗。

他爸在第二天点头哈腰地到了学校，又是给老师送礼，又是给大高个的家长磕头作揖，回到家里以后，王老爷子把王笑狠狠地揍了一顿，从床上打到床下，再从床下打到厨房。

从那以后，王笑就再也没吃过需要削皮的水果。

他爸和他说，老子这么辛辛苦苦地在外面工作，老子是为了谁？老子天天给人陪着笑脸，还他妈得去学校给你同学的爹妈赔笑脸，让人欺负了也是你活该！他怎么不欺负别人呢？看你这模样老子都恶心，顶着张苦瓜脸，你跟谁在这装可怜呢？老子天南海北的跑，到现在连个房子都买不起，还得到处找着便宜的地方租房子住，还得带着你们这对拖油瓶，老子不是比你苦？！笑！快他妈给老子笑！老子让你笑！！！……

他爸和他说，老子这么辛辛苦苦地在外面工作，老子是为了谁？老子天天给人陪着笑脸，还他妈得去学校给你同学的爹妈赔笑脸，让人欺负了也是你活该！他怎么不欺负别人呢？看你这模样老子都恶心，顶着张苦瓜脸，你跟谁在这装可怜呢？老子天南海北的跑，到现在连个房子都买不起，还得到处找着便宜的地方租房子住，还得带着你们这对拖油瓶，老子不是比你苦？！笑！快他妈给老子笑！老子让你笑！！！

他妈妈在旁边搭茬：“宝贝啊，明天回学校去跟你的那个同学道个歉。你爸说得对，伸手不打笑脸人，你已经长大了，你得会来点事了。别让爸爸妈妈再为了这点小事跟你操心，知道不？他要是总欺负你的话，你就勤着腿给他买点水，买点小零食，我就不信他还好意思欺负你。咱家虽然买不起房，但是这点小钱咱还总能掏得起……”

王笑第二天回学校并没有跟那个高个子男孩道歉，因为班上有个他偷偷喜欢着的女孩子。

那天放学了以后，他就被五六个高年级的学生给堵在了校门口。这次他很听话，被打得鼻青脸肿也没还过手，只是龇着浸满了鲜血的大白牙冲着那伙人傻笑。

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在路过校门口的时候刚好也看见了这一幕，三两个豆蔻年华的小姑娘裙摆翩跹，好像是刚从花圃中飘出来的蝴蝶。

女孩扭过头瞥了王笑一眼，高年级学生打得更狠了，王笑也笑得更大声。

女孩皱了皱眉，那眼神里头盛满了厌恶和鄙夷。

他从那短暂的对视当中，一瞬间就闻到了一股铁锈般酸臭与冰冷的腥味。

他突然觉得好恶心，那股比血还腥，比铁还冰的味道，现在都让他记忆犹。

王笑把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他的花蝴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