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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望笑道，&1dquo;赔款这块肥肉最后也不知道怎么给瓜分了，要么中饱私囊，要么充军了。”

  &1dquo;香港的报纸能比内地中肯许多，实在作孽。”葛太太喟叹。

  亨利先生将几份电报交到葛太太手中，葛太太皱着眉头快翻看过后，&1dquo;来港就来找我？最近工作日都不见客——”

  楚望忙用英文说道：&1dquo;若是有应酬，姑妈尽管像往常那样安排就是。”

  葛太太摇摇头，&1dquo;我说过的话，从没有翻篇的理。”又问道，&1dquo;一会儿做什么？”

  &1dquo;去拜访老师和师娘，还有油麻地的索米尔先生与阮太太。”

  &1dquo;今日周末，还抓的这样紧，”葛太太说道，&1dquo;蜜秋买了些小吃，青团什么的，你出门时带上些。”

  楚望笑着答应了，&1dquo;差点没了礼数规矩，还是姑妈想的周到。”

  &1dquo;就你嘴甜？”葛太太敲了她脑袋一下，转念又说，&1dquo;你那乱七八糟的英文口音，我实在听着古怪。姑妈别的不管你，闲下来好好让亨利先生纠正一番。”

  楚望无奈笑道：&1dquo;能听懂不就行了么？”

  葛太太瞪她一眼，唤了蜜秋过来，说，&1dquo;你来说两句英文让你主子听听。”蜜秋笑着说了几句，葛太太朝楚望看去：&1dquo;她什么口音，你呢？你总不好是英国乡下来的，家里底下人却是上等的罢？”

  楚望笑着吐吐舌，&1dquo;好好，我这就好好改正。”

  楚望搅动杯子时，刚好被端着餐盘进来的亨利先生见着了，后者眉毛皱了皱眉，正好与葛太太神情交汇。葛太太无奈一笑，表示今天先不与她说这事。

  吃过蘑菇煎蛋与黄油烤面包，她在餐厅外走廊上向徐宅致了个电话过去。确认徐太太与徐少谦都在家，蜜秋便照着葛太太吩咐将包装精致的点心给楚望装入包中。

  她在门口穿鞋时，葛太太似乎有些不放心，倚在沙椅上打量楚望。

  如今时髦的白短裤长度，是在膝盖上面一点点，从白裤下头露出一整截的小腿，肌肤光亮洁白，只是有些瘦——像橱窗里的木头似的。

  矮了一些，没关系，如今正是窜个头的时候，便多给她喝些牛奶吃些骨汤牛肉；过分瘦了些，脸上却带着点婴儿肥，故而缺了点女人味。这倒更不成问题——承了那位的血统，将来又是从我葛公馆走出去的，必定会成为一位象牙塔尖上的人&he11ip;&he11ip;葛太太兀自想着时，楚望已穿好皮鞋，抬起眼来眯眯笑着和她作别。

  葛太太补充说道，&1dquo;这样长度的短裤，下面配双齐膝的半截丝袜才最时髦好看。”

  &1dquo;那我从下次开始这么穿。”

  ——

  隔了许久再来见香港，天气比上海分外明朗。若上海是无袖长旗袍、白净丰腴的犹抱琵琶半遮面，那么香港便是细白麻上衣碎芭蕉绿缀红花裙的率直泼辣。

  公交上没坐了，一路上山下山，楚望被闷出一身汗。刚才打电话过去时，她只问了先生太太在不在家，倒忘了再问仔细一些，给她徒然添了往莲花路多跑一趟的麻烦来。

  从莲花路下了车，远远便看到徐太太躺在屋檐底下乘凉打盹，徐少谦立在一旁拿折扇给她送丝丝凉风——此情此景好像时光徒然倒转五百年，屋檐底下的不再是徐太太，而是深宅大院里尊贵的长房太太；徐少谦也不是物理学教授，而是诗酒趁年华、打马长安过，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世家公子。

  楚望不忍打扰，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突然暗处灌木丛里窜出团花影子，后面跟了个人，你追我赶到她跟前，吓得她一声惊呼。定了定神，才现是徐文钧追着一只花猫在玩。再要仔细看，那一人一猫一溜烟的跑远了。

  徐太太徐先生自然是被惊动了。楚望抱歉笑笑，远远的说道，&1dquo;文钧少爷怎么舍得来这边了？还这么好兴致。”

  &1dquo;孩子嘛，玩心大。没人陪他玩，一个人憋闷坏了，总想找点乐子与玩伴。你徐教授不也是么？”徐太太抬眼看徐少谦，&1dquo;以为你定是要去欧洲的，临别那天写完信便去躲起来不肯见你，指不定上哪哭去了。”接着笑眯眯同楚望招招手，&1dquo;过来我瞧瞧，总觉得这些天不见，都瘦了许多。”

  徐少谦笑道：&1dquo;是么？兴许我真是去哭了。”

  &1dquo;我这不是又回来了么？”楚望笑说道，&1dquo;师娘看起来倒是精神不少。”

  &1dquo;净说瞎话夸我。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昨天刚从医院出来，今天你就来了电话，倒也巧。”

  &1dquo;嗯？师娘怎么身体不舒服了？”

  &1dquo;老毛病了，不提也罢。”徐少谦替徐太太接过话题，&1dquo;欧洲不好么？人人都想去欧洲，为了留学，变卖家产的，考七八年公费留学的，大有人在。这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肯去？”

  楚望低头想了想，说，&1dquo;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想老师给我那封信。&1squo;一位物理学家该如何为国效力’？我想了很久，想来问问您是怎么想的。当下，科学能救国么？”

  徐少谦笑了，&1dquo;痴肥病人，转身也难，病又太重。什么药方都开出了，却都不大见效。”

  他抬头想了想，又说，&1dquo;内战，大员腐败，民不聊生。留学生们回国之前谁不想着科学、实业救国？可万丈高楼怎可能建在沙滩上。”

  思索片刻，楚望说：&1dquo;归根结底，就是国家不重视教育，因而钱不够。”

  徐少谦笑道，&1dquo;可以这么说。”

  楚望松了口气。

  &1dquo;徐教授？”

  &1dquo;嗯？”

  &1dquo;我有个不情之请。”

  &1dquo;哪里不情？”

  &1dquo;最近在考虑未来专业方向选择，故而我本想去图书馆搜集您的著作文献资料加以学习&he11ip;&he11ip;无奈图书管理糟糕，我遍寻不到，只好来找您这位正主讨要，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徐少谦乐了。徐太太在一旁附和，&1dquo;行，怎么不行？我替他答应了。”

  徐少谦正色问道：&1dquo;将来想学什么，应用物理，理论物理&he11ip;&he11ip;”

  &1dquo;理论物理。”楚望毫不犹豫的说道，&1dquo;&he11ip;&he11ip;的原子核物理方向。”

  &1dquo;这个简单。家中似乎有一部分，我可以先给你一些，剩下的，过两日到学校再给你。”

  ——

  她拿着那份文件辞别徐家众人，一坐上巴士便迫不及待一页页翻开，坐在巴士靠窗座位上的楚望似乎变成了一台高阅读机器，一行行英文字母在她眼中飞快掠过，&1dquo;铀”、&1dquo;u”、&1dquo;衰变热”、&1dquo;衰变链”、&1dquo;半衰期”字样被无限放大&he11ip;&he11ip;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原子核物理学家，绝大多数都对放射性元素铀原子学术理论了如指掌；而他们，距离核裂变的现，只缺少一个极为偶然的机遇——徐少谦也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