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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往日土改工作队长和农会主席冷不丁地走进窑门,能把月儿的魂吓飞,胆吓破。但是今天,因为提前在水仙嫂那里得了消息,月儿除了有些紧张和局促外,就不再感到格外的恐惧和害怕。她早烧好一锅滚烫的开水,等老周在炕沿上坐下后,月儿就端着一碗腾冒着热气的开水递到老周手上。当吴根才转着脖子寻找那张俊俏耐看的脸蛋时,在他眼前也出现了一只腾冒着热气的粗瓷碗。吴根才透过眼前缭绕的水雾,看着月儿白粉粉俊俏的脸蛋“嘿嘿”干笑两声,这才接了月儿手上的水碗,在接水碗的当间,他还有意或是无意地触摸了一下她钩在碗底上的那根滑溜溜的小指头。月儿脸一红,低垂下头,扭过身站到一边去了。
老周端着粗瓷碗抿喝一口甘甜的开水,看着垂手站在一起,显得很紧张的耀先月儿,就用比较和缓的口气说:“今天我们俩上来,是要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务实的老周不管和谁说话向来不拐弯抹角,开口就是实打实的真话。他说:“去年后冬土改把你们扫地出门赶到崖口上来,不给出路,不给保障,这是不对的。共产党人襟怀坦白,错就是错,对就是对。错了就要改正过来,区委和村里的农会都商量过了,决定给你们补分两块地,要让你们在生活上有出路。老吴,你把具体是那两块地给他们说说。”
吴根才把手里的粗瓷碗放到眼墙上回转过身,瞅耀先一眼,然后把目光盯在月儿脸上,说起具体事情。“为了你们的事,老周同志回来就连着开会,最后按照“抽多补少,抽肥补瘦”的原则给你们抽补了两块地。一块是南疙瘩上的三亩地,南疙瘩知道吧?就是你们窑顶上的这块地,这块地你们种最合适,近近的收呀种呀的都方便,担肥送粪不用爬沟上岭的,出了窑门就是地,多好。还有一块是下面滩里的水浇地,离水磨房不远,原来你家叫那块地是八亩地,那里有你一亩半地,记下了吧?”
耀先月儿捣蒜似地一个劲地点头,他们当然记下了:南疙瘩上三亩,滩里水磨房边上一亩半。月儿高兴的不怕也不躲吴根才那双火辣辣的盯在脸上的眼睛了,她现在想的是终于有了土地,有了出路,她和耀先再不要起早贪黑吃苦出力地去背柴了。有了土地,他们就能像正常人那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能过有规律的生活了,有了土地他们就能像正常人一样收获庄稼,收获希望……
看着耀先月儿脸上流露出来的矜持的笑容,老周心里也有了一丝宽慰:我们要消灭的是地主阶级,而不是地主本人。地主也是人,是人就有生存的权利,是人就有做人的尊严。这是地委贾书记在后宫整党会上亲自说的。老周还像刚才那样和缓地说:“有了土地,你们就要好好地劳动,就要遵守政府的法令,要服从农会的领导,把自己真正改造成一个自食其力的有益于社会的劳动者。”
耀先月儿不住地朝老周点头,他们真心诚意地感谢老周,他们那能违背了老周的这些意愿和要求。老周和吴根才走了之后,耀先和月儿高兴的抱在一起亲吻起来,亲着亲着月儿清澈的眼里就流涌出一串串泪珠,接着耀先脸上也挂满了泪。但是他们拥抱着却没有分开,他们拥抱着相互吮吸着对方脸上流淌着的泪水,这不是心酸绝望的泪水,这是对美好生活渴望的泪水。这样的泪水流入心田就会萌出美好的希望。那就让它尽情地流吧!就让他们充满情意地去吮吸吧!
有了土地,生活就有了保障;有了土地,生命就有了依托;有了土地,就能像正常人一样在卧马沟生存。这难道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有了喜事,耀先月儿就想到了二叔。是的,在他们走投无路的危难时刻,是二老汉给他们指出一条生路,并且还亲自引领着他们在这条并不坦荡的道路上艰难地向前行走了好长好长,使他们度过了最为艰难的时光。他就是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现在他们有了这么大的一件喜事,理应让二叔分享。二叔分担了他们那么多的苦难和忧愁,二叔应该和他们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耀先和月儿手拉着手,在南疙瘩上,在河滩水磨房边,看了这两块已经属于他们自己的土地,喜欢的在崖口上的窑里就坐不住了。他们在月上树梢的黄昏里,牵着手跑下崖口,向马桥村的二叔家奔去,在马沟河里他们牵在一起的手都没有松开,就是站在二叔的窑门里他们的手还是牵在一起的。
二老汉把两个脸上笑出花来的年轻人让到窑门里,让到炕上。两个年轻人的喜悦情绪也感染了二老汉,他盘腿坐在炕沿边乐呵呵笑着问:“啥事嘛?看把你们喜欢的,天黑咧还跑过来。”
“二叔,你猜,是好事。”月儿伸手打一下想要把话直说出来的耀先,嘻嘻笑着让二老汉猜想他们碰上什么好事了。
二老汉在摇曳的油灯下,睁着昏花的老眼看着月儿妩媚的脸上绽放出来的欢喜,根本就不动心思去猜去想,只要看着这张美丽的笑脸就足够了。
“二叔,你快猜呀。”月儿见二叔痴痴地只是看着她笑,并不顺着她的话去猜想,就催促起来。
二老汉这回嘿嘿地笑出声来了。“二叔笨,猜不出来。到底是啥事嘛?看把我们月儿高兴的嘴都笑歪咧。”
“二叔,我们有地了!村里农会也给我们分下地了。”耀先月儿争抢着叽叽喳喳地向二老汉说起今天的事情,说起工作队的老周和农会主席吴根才到他们崖口上来了,说起给他们分下的那两块地如何如何的好,等等等等。和耀先月儿喜形于色的表情相反,二老汉听着听着他那满是皱褶的已显衰老的脸上就慢慢地溢出一片凄凉,心里就涌起一股酸楚:拴娃和月儿有地了,就是说他们再不可能天天跟着他去山坡上砍柴背柴了,再不可能天天陪着他说话开心了,再不可能天天听他吹唢呐了。月儿那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的影子再不能天天都围绕在他身边了,他又要像原来一样在四十里马沟踽踽孤独地一个人行走了,陪伴他的还只是那头和他一样衰老了的老叫驴。
二老汉因为家穷,也因为小小的就吹唢呐当了乐人。乐人在中条山上是一种很低贱的职业,所以他一辈子都没有说下女人,没有成过家。去年后冬土改,村里给他分了三亩地,他把地撂给侄儿小河,自己还牵着叫驴继续背柴。可以说从去年后冬到现在,确切地说是身边有了耀先月儿的这段日子,才是他一生当中活的最有滋味的日子。尤其是月儿像燕子蝴蝶一样在身边飞来飞去,把他一辈子积攒下的烦苦全都赶跑了。一看到月儿他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年轻的时候虽没有得到过女人,却一厢情愿地眷恋过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让他一厢情愿地牵牵挂挂了一辈子。那个他从来也不曾得到过的女人,和现在的月儿长的一个人似的象绝了,所以当月儿在身边出现的时候,他就以为几十年的梦想成了真切的现实了。可是这一切马上就又要不复存在了,他就感到了凄凉和酸楚。
因为过于高兴,耀先月儿就没有察觉到二叔脸上起了的变化。饱经风霜的二叔满脸的皱褶里藏匿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年轻的耀先月儿怎么能看透他藏在皱褶里的奥秘呢,何况又是在这闪闪烁烁摇曳不定的小油灯下。
二老汉剜起一锅烟,就着灯盏上那麦粒一样跳动的火苗把烟点着,就想着有什么事情该办了。他溜下炕趿拉着鞋出了窑门,歪着脸朝隔壁喊:“小河小河。”
二老汉才喊了两声,矮墙那面的窑门就开了,住在隔壁窑洞里的小河已经听到耀先月儿在二叔窑里的说话声,正想着要过来呢。“是拴娃他们来了吧?”小河出了窑门就先问了一句。
二老汉沉着声有些不悦地说:“知道还不紧着过来。”
小河披着一件夹袄过来就靠倚着墙在炕沿下圪蹴下去。“小河哥,坐到炕上来呀。”耀先月儿挪让开一块地方,一起让小河上炕。
小河举举手里的烟袋杆,厚道地说:“在地下好磕烟灰。”
“小河哥,农会也给我们分下地了!”耀先抑止不住心里的激动向小河报告了这件喜事。“好么。”一向就不多说话的小河,没有表现出热烈响应的情绪,只淡淡地吐了两个字。
听见拴娃和月儿来了,翠翠随在小河身后也赶到二叔这边来。翠翠一过来,窑里的气氛就热烈起来,她一条腿垂吊在炕沿下,另一条腿盘坐在炕沿上,喜喜欢欢地和月儿说起种地的事。话越说越稠,说到了坡地种啥,滩地种啥,今年种啥,明年种啥。耀先也跟着参加进去,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去商讨着种啥种啥。
小河这个真正的种庄稼的行家里手却没有参加他们神彩飞扬的讨论,他在为耀先月儿高兴的同时和二叔商量起事情。二叔叫他过来就是为了商量事情。种庄稼也不是一件轻松活,耀先月儿生长在那样的家挺里,他们没有做过庄稼活。不过能背了柴,就能做的了庄稼活。做庄稼活同背柴还有些不同,背柴有一点体力就行,做庄稼活要有体力,也要有一点技术,还要有一大堆农具。他们背了半年多柴,只是把嘴给顾住了,现在他们还没有把过日子的锅碗瓢盆置全,别的一些日常用品就更不用说。连日常生活用具都置办不全的他们拿啥去做庄稼活?过日子吃饭要用锅碗瓢盆,做庄稼活同样也是要用锄镰镢斧的。别说是连锅碗瓢盆都置办不起的他们,就是张小河这样做庄稼的把式到现在还没有把农具置办全。置办全套的农具不是说话哩,那是要花钱的。没有农具,你拿手去挖土抛粪呀。二叔和小河商量着要给耀先月儿挤凑出来一些做活的农具让他们带回去,开春了,地里的农活也就开始了。
二叔和小河商量了一阵,两个人就出去到存放农具的窑里给他们挑选合适有用的农具去了。
收罢麦,那两块地就正式属于他们了,耀先月儿就急着在两块地里都复种了谷子和棉花。在卧马沟的坡地里收了麦子再复种秋庄稼的人家很少,要复种秋庄稼只有在河滩的水浇地里复种。坡地里那能复种秋庄稼?秋庄稼是水鸭子,它喝足了水才长哩,坡上的旱地那来的水。中条山到了夏天只有干风很少有雨,在坡地上复种秋庄稼就是和自己过不去,就是和老天过不去,到时候恐怕连一把干柴都收不回来。那些扛活出身的庄稼把式们撇着嘴看起地主儿子的笑话,看他究底能不能在南疙瘩的坡地上收获了秋庄稼。
耀先月儿不懂这些,他们只想着种种种,只想着种下种籽就能收获回粮食。有了粮食就能粜下钱,有了钱就能置办下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东西。也就是因为他们不懂得种庄稼的许多似乎还是规律性的东西,所以他们才开沟撒种把谷种和棉籽撒播在麦茬壕里。开春的时候村口的皂角树上不是开满了细密的小白花吗,老人们不是说皂角花开的旺,年景就好吗。这不也是农谚吗。
耀先月儿还真是种对了,入夏后还真是下了几场透透的好雨,场场都是及时雨。坡地上的庄稼田禾也和滩地里的庄稼田禾一样,滋滋润润地喝饱水,茁茁壮壮地往起窜长起来。耀先月儿更是像月子里照看婴儿的母亲,天天守在南疙瘩上的三亩地里,天天守着庄稼看,满地的庄稼苗子那棵高,那棵低,那棵壮,那棵弱。他们心里都有数,低的弱的他们就捏一把晒干碾碎的鸡粪撒到根上,那些高壮的苗儿根上就只能撒一把碾碎的猪粪。
开春后,耀先到下马河背柴赶集,回来就捉了一窝小鸡,还买了一头小猪娃子。现在公鸡打鸣母鸡下蛋黑白相间的小花猪也长了几十斤肉,耀先月儿勤快地过上几天就把鸡粪猪粪掏出来晒干碾碎往地里下。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耀先月儿精心照料下,再加上几场及时的好雨,南疙瘩坡地上的这三亩回茬复种的秋庄稼竟也蓬蓬勃勃地窜长起来。现在谷苗上已经吐出一串毛绒绒的穗儿;棉枝担子上挑立起几棵硕大浑圆的棉桃。再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毛绒绒的谷穗里就能碾出黄澄澄的米粒,再用不了多长时间,这硕大浑圆的棉桃里就能开出雪白的棉絮,再用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能迎来一个美妙的丰收的季节。多好呀,在这个比黎明还要美丽生动的傍晚,耀先月儿陶醉在自己劳动的成果里,陶醉在这傍晚黄昏的霞光里。“摘下第一茬棉花,咱们给二叔做一件厚厚的棉袍。”被霞光染红了脸庞的月儿说出这句话时,眼里竟滚落出一串珍珠一样的泪花,善良的月儿忘不了二叔的厚恩大德。
耀先理解月儿此时此刻的心情,他把月儿揽在怀里,用手轻柔地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也是动情地说:“二叔的恩情咱一辈子也报答不完。”
直到天黑,直到站在地埝上再也看不清谷穗和棉桃,他们才恋恋不舍地从南疙瘩的坡地上下来。回到窑里两个人简单地吃过晚饭,就又忙碌起来。月儿在炕上嗡嗡不停地摇纺起棉花。耀先在炕下就着微暗的灯光踩着镰刀劈割起荆条。
月儿终于也有了自己的纺棉花车,这架纺车是目前他们窑里最值钱的家当。这架纺车是他们勒紧裤带省吃俭用,好长时间才置办回来的。月儿早就想要拥有一架纺车,还在去年后冬背柴的时候,她看着下马河大十字上那一架架崭新的纺车就眼热的不想走。一个农家女人,炕上没有一架嗡嗡叫响的纺棉花车,就和一个农家汉子,手里没有锄镰镢斧一样不可思议。农家女人怎么能没有纺车呢?没有纺车一家人穿啥呀?
每次月儿愣愣地站在大十字上盯着纺车看的时候,都是耀先把她轻轻地拽走的。耀先也想早早地给她买一架纺车回去,但是,他腰里软的没有钱,置不起。他们背一回柴只能将将凑凑地把肚子喂饱,靠背柴攒钱买一架纺棉花车可是不容易呀。后来耀先终于还是把钱攒够了,他一狠心给月儿搬回这架红枣木做成的纺棉花车。有了纺棉花车,月儿夜夜都要吱吱嗡嗡地摇纺上半夜,不把一个线穗疙瘩纺下来她是不肯停下来的。月儿纺下的线穗疙瘩最后都拿到下马河的集上换成钱,现在月儿还有一个愿望:就是再置一台织布机。有了织布机,再纺出来的线穗疙瘩,就可以自己织布。卖布要比卖线穗疙瘩合适的多,再说自己织出布,就可以随心所欲地给耀先裁剪缝制新衣裳了。
月儿一手摇着纺棉花车,一手捏着白柔松软的棉花捻子,一摇一拽一回一送整个动作就像舞蹈一样优雅协调,纺车出来的嗡嗡声匀畅悦耳歌一样动听。
在这古老悠远而又清新活泼的韵律里,耀先就着微暗的灯光坐在脚地上,踩着镰刀把儿劈割起荆条。分下地以后,耀先就再没有多少时间跟着二叔去背柴了。他在务做这几亩庄稼的同时又学下一门手艺——编荆条篓子。其实是在背柴的时候他有了这个念头的,背柴时耀先在下马河大十字上几次看见有人在卖用杨树或是柳树枝条编成的篓子,价钱还真的不赖,一只大一点的篓子的卖价和他一捆柴的价钱差不了多少。一捆柴百十斤重,吭吭哧哧半天才能从沟底里背出来。一个筐篓轻轻巧巧的才几斤重,一根棍子就能挑它好几个。人家卖篓子的人一天就挑来四五个,也就是说人家一天就顶他四五天,况且人家还消消停停的不费啥力气,而每背一回柴都会把肩膀脊背压红压肿。这样耀先就有了一个心眼,每次卖完柴,只要卖篓子的老汉还在,他就圪蹴过去和老汉谝说闲话。再后来干脆狠心买了他一个篓子,回到家就细细地琢磨起来。筐子篓子这玩意儿的用处不小,种庄稼的农户谁家也离不了,摘棉花,掰玉茭,掐谷子,装麦草都用得着。咱要是也编篓子去卖,不是比背柴省劲也来钱快吗?耀先勤快也聪明,他悄悄地动起脑子:山上没有杨柳树,山上只有硬杂木,硬杂木的枝条没有杨柳树的枝条那么柔软,硬杂木的枝条不能编篓子。耀先就想起梆捆柴腰子的荆条,荆条的柔性忍性可就比杨柳枝条好多了,而且满山满沟里都是,一年四季割不尽。于是他就割回来一捆荆条,照着样儿学着编扭起来。第一个篓子编扭出来时虽然形状有了,但样子死难看。这样的篓子要拿到大十字上去卖,肯定不好出手。拿到集上去的东西就是商品,商品这东西就是要让人挑剔,不仅要结实耐用,而且还要美观大方。光实用不好看也不好卖出手。耀先狠着劲在窑里学了几天,割回来总有几十捆软溜溜的荆条,编了拆,拆了编。最后终于编成了,样子挺好看,两头翘翘的和船一样。第二天背到下马河集上竟也卖出去了。
从那以后耀先就再不背柴了,只要一有闲空,就割回一捆荆条,坐在窑里编扭篓子筐子。等编够四五个就挑到下马河大十字上去卖。荆条编出来的篓子比杨柳树枝条编出来的篓子更结实耐用。耀先又是心灵手巧编出来的荆条篓子即俏皮又大方,很快就成了大十字上的抢手货。
耀先用荆条编篓子是先把筷子一样粗细的荆条在镰刃上劈开,白光的平面朝里,带皮的圆弧向外,这样篓子编成后,里面就像粉连纸一样挂白整洁,外面看着又是墩墩实实的。一个这样的篓子用的当心一些能用一两年。三六九每一个下马河集日,耀先都要在大十字上卖几个这样的篓子。这就比背柴省力而划算的多,他们的日子真的一天天好起来了。
耀先在脚地里抽拽着一根根柔软的荆条编扭着篓子,不时地要抬头看一下炕上的月儿。月儿盘腿坐在炕上嗡嗡吱吱地摇纺着棉花,她也不时地要扭脸看一下脚地里的耀先。那漫漫悠长的时间,就这样在不声不响中度过去了,那漫漫悠长的时间,就这样被月儿纺进线穗里、被耀先编进筐篓里。
夜渐渐深了,灯花都叭叭地爆响起来。月儿纺车上的线穗像茭白一样鼓着肚儿丰满起来,耀先手里的篓子也该扭边收口了。在又一次灯花爆响中耀先伸展着腰身站起来,把编好的荆条篓子放到窑根,那里已经一溜儿摆放了几个编好的篓子。等耀先放好篓子过来,月儿也停了纺车,下了线穗。两个人洗了手脚就脱得光光溜溜地钻进一个被洞,受了猛烈惊吓的耀先虽然不能勃硬起来,但他们每天都是这样脱的光溜溜的睡在一个被窝里。没有了那种功能的耀先对月儿的身体依旧充满了渴望。她的身体就像是一块美玉,柔腻、光滑、白嫩:翘挺的乳、圆润的尻、细柔的腰、平板的肚、修长的腿、玲珑的脚,所有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美不胜收,好像她根本就不是娘生爹养的,而是苍天赐给这个世界的一件美物,一件稀世罕见的美物。面对这样的美物,耀先咋能不敞开怀抱呢?耀先虽受过猛烈的惊吓不能勃起,不能进入。但他还是像摇船荡桨似的喜欢在她身上摇荡。
月儿还是在婚后三天的那个不祥的夜晚有过一次那样的感觉,而且还是那样的短暂仓促。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享受过直达深处的荡意消魂的终极美妙,不过她已经感到满足了,他虽不能进入,但他每天都要在她身上摇荡摩挲一阵,这样她也就有了那种麻酥酥醉心醉意的感觉了。她对他再没有份外的要求,她一往情深地爱着他,他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她不嫌弃他,更不会背叛他。共同的命运已经把他们紧紧地扭结在一起。
第二天又是下马河集日,像往常一样,耀先月儿早早起来先把全村的巷道扫一遍,然后回到崖口上的窑里,耀先去准备赶集要卖的东西,月儿则坐在锅灶前拉响风箱。月儿烧了两碗清米汤,馏了两个黑面馍,褪一根生葱。这就是他们的一顿早饭。
吃过早饭,耀先用一根桑木扁担挑起四个用荆条编成的篓子,其中一个篓子里还放着一小包袱月儿纺出来的线穗疙瘩,除此而外耀先脖项上还挂着一个用碎布块缝对起来的花布袋,布袋里装着二三十颗母鸡这几天下下的新鲜鸡蛋。这篓子,这线穗,这鸡蛋都是要拿到下马河大十字上去卖的。他们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下马河每个集日他们都要去卖篓子卖线穗卖鸡蛋。他们和别人不一样,他们需要置办的家当东西太多了。
日头在山尖上冒花的时候,耀先担着篓子走下崖口。卖篓子和背柴不一样,一捆湿柴上百斤重,一路上不歇几歇到不了下马河。而四个篓子没有几斤重,一担儿挑上轻轻松松一阵工夫就到了。所以卖篓子就不必起早贪黑,日头在山尖上冒花出来再走也赶趟。
分下土地后月儿就不一定回回都跟着耀先去赶下马河的集。去年腊月二十九的事情毕竟不可能经常生,人毕竟和畜牲不一样,干脏事丑事时他也是提心吊胆怕让人看见的。这么长时间月儿再没有碰到过那种事。当然,耀先要是不在跟前,月儿也总是很小心的,她常把一枚纳鞋底的锥子藏在身上以防万一。
耀先挑着篓子走下崖口赶集去了。月儿把锥子在身上藏好,提起泔水,给猪儿拌一盆食,给一窝芦花鸡撒几把料,这才锁了窑门,上南疙瘩地里剥棉花芽子去了。
剥了一晌棉花芽,南疙瘩上的三亩地里就再没活了,再有,就是下面河滩里的一亩半水浇地了。滩里的一亩半水浇地,麦熟后回茬复种了玉茭,前两天才引着河水浇了一遍,估计也该锄了。天气这么焦,不及时锄,地就板结了。地板结龟裂就会把庄稼苗的毛细根拉拽断,这对庄稼肯定不好。月儿决定吃过晌午饭,就到滩地里去锄玉茭,顺便到河里再洗几件衣裳。
吃过晌午饭月儿扛一把锄,臂弯里挎一个小篓子,篓子里是要到河里去洗的几件衣裳。头上顶一块汗巾帕子,冒着火辣辣的红日头下了崖口朝河滩走去。走到村口的大皂角树下时,她在树荫里停下来,到卧马沟这么长时间,来来往往地每天都要在皂角树下走上几个来回,原来每走到树下,心里就有些惊慌害怕,就会想起那些触目惊心的事情。所以月儿每次经过这里时总是低垂着头急匆匆地一闪而过,从不停留,更不左顾右盼。但是今天,月儿在皂角树下立住了,立在这一片白哗哗的树荫里,抬头看着伞一样撑在半天空里的巨大的树冠。此时的树冠一团翠绿,春时那开满枝头的碎细的小白花,已变成一枚枚青翠肥厚的皂角挂在枝梢上。
昨天在南疙瘩上锄地时耀先带着几分神秘对月儿说:村口上的老皂角树是一个宝,是一个神。每年收不收庄稼它知道,树上的花开的密,当年的收成肯定就好。要是开的不密,收成就不好。月儿当时有些不信。耀先就说这是爹亲自说过的,月儿就信了。
现在站在这尊神的面前,月儿一脸虔诚默默地在心里说:“皂角神呀,原来月儿不知道,来来往往的没有敬拜过皂角神,你不要见怪。从今天起月儿每次过来都要敬拜一次皂角神,只求皂角神慈悲保佑耀先月儿不再遭灾受难。”月儿给皂角神许了一个愿,见四下里没人,真的弯腰向皂角树鞠躬拜了一下,这才扛起锄头向沟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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