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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几乎是弹起身来,草草提上裤子,打着赤脚走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的深处拿出一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一沓皱的金箔纸,被妥帖地捋平展开,严丝合缝地压在一起,还残存巧克力的香气——这么多年过去,居然没有散去,顽固地保持着最初的味道。
“我当时自己都不舍得吃呢,现在好像没有卖的了,”齐玉露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不露出惊讶,拈了一片在鼻端嗅嗅,轻飘飘地放回原处,然后朝他笑着,露出嫩粉的牙龈和小小的牙齿。
“你可怜我吗?”郭痴迷地盯着,吻上去,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疼就喊出来。”齐玉露还是俯下身咬住他,他整个人都激动起来,握紧糖纸,是那些美丽的金箔又恢复十年前的褶皱。
郭闭上眼睛,漆黑的视野里有绚烂的光晕,他很快释放出来,根本忍不住。
齐玉露喝下去,很腥,又很润喉,可能是射太多次的缘故:“生鸡蛋味儿。”
那种卑贱又黏腻的感觉让郭感到痛苦,但是生理上的兴奋却迟迟不消退,反而更勃:“以后别这样,这是在干嘛?”
齐玉露顶着一张清水挂面的脸,嘴唇上却闪着淫靡的光:“亲我。”
郭顺从地抱紧她,吻住她的侧颈,他觉得自己要饿死了,疯地咬她的皮肉:“我想吃了你。”
九月份的尾巴,是在汽修厂和医院两头跑中度过的,郭每天疲于奔命,觉得自己欠着师父师母的债,心中有难以启齿的负累,因而在干活上越卖力。
“不要命了你?活不是一天干完的。”杜建树说道。
“师父,我这个月工资不要。”郭用袖子揩着马上要流到眼睛里的汗珠串,天空中透着色厉内荏的热气,大概是秋末最后的一点威风。
“你妈到底怎么回事?”听着有点像骂人,但杜建树真的按捺不住好奇。
郭却答非所问,扬起的脸视死如归:“师父,我要是再进去,你们就不用等我了。”
余祖芬在第二天睁开眼,面容又恢复了从前的凛冽,只不过多了几分脆弱,她对自己受伤的原因缄口不提,郭照顾她的起居,接屎把尿,任劳任怨,俨然一副孝子的模样,她却依然忍不住处处刁难,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是他害自己变成这样似的。
“那个瘸子是你对象?”余祖芬望着床头那束亮丽晃眼的康乃馨,惊恐地坐起来。
郭低头笨拙地削着苹果,没有现母亲的异样:“不是,朋友。”
“你之前就是和她相亲吧?”是嫉妒,唇畔浮起一抹冷笑,这是余祖芬第一次对郭的情感生活问。
“嗯,”郭把削得不大圆润苹果递给她,“吃吧。”
余祖芬把那捧花抱过来,仰起头,将花砸了个粉碎:“以后别让她来!你想和她结婚?就你这样子你还想结婚啊?”
郭被劈头盖脸地攻击,不知道她哪里来得这么多的力气,眼球鼓胀,极震颤,骇人的血丝涌动,浑身战栗,那靛蓝色康乃馨像是鬼魅一般飘洒下来,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肩上、头顶!
“妈!妈!你怎么了?” 余祖芬被儿子的怀抱紧紧包裹住,好像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丈夫的怀抱,余祖芬抖动着齿关,语无伦次,断断续续:“害苦了……我……”
郭狠地抱住妈,抱住这给他炼狱般人生的妈,身子随着她颤抖,轻声说,妈,我给你报仇了,他没死是没死,活着已经跟鬼没什么两样了。
这一边,齐东野的免疫力太差,刀口迟迟不能愈合,齐玉露只好不时到偏僻的医诊所去抓药。
他这两天又开始心神不宁,总感觉警察要上门来把他抓走,白天,齐玉露去上班的时候,屋子里静得可怕,他扶着腰腹,艰难撕扯开碎步,细脚伶仃挪到摇椅上,底下空旷的野地里偶尔走过零星几个人影,他老是幻听,感到遥处传来警笛的呼啸,起初渺茫,后来铺天盖地,可开窗俯去看,还是什么都没有,他像个杞人忧天的小孩子给解放书局打电话:“姑娘,我感觉警察要来抓我,我听见警车呜呜呜叫,来抓我。”
齐玉露起初还有耐心安慰,能体会他的绝望,后来干脆把自己的cd留在家里,把自己的磁带都放给齐东野听:“好好听歌,回去我考你,你就是太闲了。”
齐东野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姑娘,咱们啥时候走啊?”
走?是死,还是离开太平,哪个先来?都要交给命运,齐玉露望向门口,夕阳下站着一个手扶单车的高大身影,他的胸口变成风箱,大幅起伏,半个小时前,他就这样焦灼地抽着烟,时不时望向窗内,在层层的书架中搜寻着什么,像是等待,又像是马上要离开:“快了。”她放下电话,换下衣服,结束世俗的工作,又投入新的忙碌。
郭转过身,攥拳捻灭烟头,板着冷峻的脸:“崔海潮没来啊?”
齐玉露笑着回敬道:“来了还能让你看见吗?”
郭跨上车座,等着后背被一团温暖覆盖住,便朝前方蹬开去,这是他这段日子难得的放松时刻,从母亲的刁难中抽出身来,驮着她去往城郊的废墟去,做爱,谈天,嬉闹,等到天完全黑透,再送她回家,一个人再轻快地骑回医院,他总是一手放开车把,痛快地抽烟,身上,嘴里,还有属于她的味道。
原来这是拥有全世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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