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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生活看似美好,实则枯燥乏味,节奏缓慢不说,到了晚上更是一片寂静,京城算是热闹的,但到了晚上也是乌漆墨黑的,再加上夜里宵禁,兵马司和巡城御史联合巡逻,但凡逮住没有通行腰牌或者凭证的,轻则鞭笞,重则坐牢,当然宵禁一说只针对升斗小民罢了。
自回了京城,苏贞百里除非必要,基本不会外出,但在家中呆的久了,心里难免腻烦。眼瞅着五月将近,大哥和嫂子还在天津未回,阿克敦又每天上值,晚饭后便窝在自己的小院里努力“造人”,爷俩儿个除了晚饭一起吃个饭,竟然难得见面了。苏贞百里倒也理解自家老子的心情,自己与大哥已能顶门立户了,他这个做老子的算是可以松口气,趁着有时间,不如多生几个娃,既能开枝散叶,长大了也能互相帮衬,若不是族长老太爷拦着,只怕阿克敦连现在的总兵职位都要辞了去,摊上这么个惫懒的老爹也是无法,这也是苏贞百里搬到徐府的原因之一,眼不见心不烦嘛!
康熙四十八年六月初一,上谕诸王公大臣,皇上巡幸承德,命太子监国,三阿哥胤祉,四阿哥胤禛协同辅政,另有尚书房大臣佟国维,马齐一并留京,辅佐太子处理朝政,其余诸王公大臣随扈。初三一大早,兵马司便静了街,闲杂人等不得出门,直到了午时过后,圣驾出了城,方才解了禁忌。许是下过雨的缘故,去掉了前几日的浮躁,街面上百姓也比往日多了许多,再加上盐慌渐缓,市面也渐次复苏,更显的人流如织起来。
苏贞百里面无表情的骑着毛驴,看着同样骑着毛驴徐闻和安定元,一阵子无奈。三人并非雇不起轿子,而是身居京城,依着律例,秀才只能骑驴或者坐板车,现在板车都是实心的车轮,有没有减振一说,人坐上去不消半个时辰屁股铁定开花,索性三人雇了毛驴骑着,满京城的溜达,本想着去城外看看,不成想今天赶上圣驾出巡,耽搁了半天,现在出城只怕晚了赶不回来了,只能随意在街上溜达起来。苏贞百里虽然自小在京中长大,算的上土着了,但是论起对京城风物的熟悉,确实赶不上徐闻和安定元,两人都曾随家人在京中住过一段时间,平日里没事就四处结交朋友,虽然酒肉朋友居多。到了晚上三人又去了米脂巷,嗯,就是后世的八大胡同。站在翠楼下面,苏贞百里和安定元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踌躇,他两个都是头次来,不懂的其中的规矩。倒是徐闻显得轻车熟路,领着二人进了门,当先便是一个四方的井院,前面和左右都是楼房,三层高,不管是门廊还是窗户都漆着红漆,廊柱见挂着灯笼,有红的,有黄的,还有绿色的,徐闻边走边介绍道:“见着灯笼没有,这也不是随便挂的,红的表示已经有恩客了,黄的表示今天不接客,绿的则表示姑娘闲暇,可以接客,这也是规矩,不能乱来。”,安定元满脸好奇,问道:“若是遇到两拨客人点同一个姑娘,那又如何?”,徐闻笑着解释道:“简单啊,所谓先到先得呗,哪怕你权位再高,银子再多,总不如来的早不是。且到这里的人都是有些脸面的,也不会为了个妓子撕破脸,便是这里的头牌姑娘,说到底也不过是个玩物,哪里会打破了头抢的?没得跌了自己的身份”。三人跟着楼里的龟奴上了三楼,这层喧闹声少了很多,徐闻要个包间,随手丢给龟奴一锭五两的银锞子,要了一桌酒席,乐的龟奴屁颠屁颠的出去张罗去了。看的苏贞百里有些不解,问道:“不是说这章台楚馆都是销金窟么?怎地五两银子就让那龟奴乐成这样?”,徐闻摇摇头笑道:“贤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如今便是在京师,一桌上等的燕菜席面也不过一两银子罢了,那还是京中名厨掌勺。这里一桌上等酒席顶天也就七八钱银子,剩下的四两多银子足够一家三口在京里舒舒服服过一年的了,他能不高兴?像这样的赏钱,他一年也未必遇到一次!”,正说着,便听见门外一阵娇笑声传来,却是楼里的妈妈领着十几个姑娘进了来。一时间莺莺燕燕,杨飞燕瘦的,好不热闹。苏贞百里打眼瞧去,身材姿色都算中上等,便是楼里妈妈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六出头,化的淡妆,颇有熟妇风韵,而一排的姑娘们也穿的既不艳俗也不保守,都是小露香肩,微露酥胸,眼含春情又面带娇羞,看的人蠢蠢欲动。没有什么争风吃醋事情生,徐闻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对着那妈妈说道:“周姐姐莫要糊弄我这外乡人,快快将这层楼里几位请过来,我这两位兄弟都是头次来,若是招待不周,下次可就不再登门了”,那周姐姐边笑着挥挥手,将这些姑娘都打了出去,娇笑着给徐闻三人亲自倒了茶,说道:“徐爷可是有日子没来了,莫不是有了新欢便忘了奴家不成?”,徐闻看了一眼一脸淡然的苏贞百里,又看了眼跃跃欲试安定元,便放开手脚一把将周姐姐搂在怀里,调笑道:“前段时间回老家了,家里又看顾的紧,不得空,这不今儿一有时间便到你这里来了”,随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原是回来要给你赎身的,就怕你又推脱?”,听了这话,周姐姐脸面上一愣,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言语,起身出去了张罗酒席和姑娘去了。
苏贞百里见了,略一沉吟,还是开口问道:“哥哥为何要执意给这位周姐姐赎身呢?”,安定元也是一脸好奇。徐闻倒也大方,况且来了这地方本就没什么顾忌,故事老套又俗气,因为二人都是彼此的第一次,结果徐闻情根深种,虽然年纪渐长,也早已娶妻,依旧痴心不改,只要有机会变回来翠楼找她,可是无论怎么劝,周姐就是不为所动,弄得徐闻很是尴尬。
几人中,安定元岁数最小,现在也不过十五,脸上藏不住事儿,抢先说道:“莫非大哥给的银子不够?还是这位周姐姐有别的人了?”,徐闻摇摇头,说道:“都不是,起初我也以为是这般原因,可是终究不死心,专门托了亲信打听了,晓眉孤女出身,自小就养在院子里,若说有别人也不可能的,自大我们好上后,我就出钱养了她,身边的丫鬟和小厮都是我安排的,从没有听说过她有外心,便是有了,只要告诉我,定然不会为难她,这些早就与她说过了”,说话间,龟奴走了进来,将张罗的酒席铺排好,行了一礼,便悄然退出去了。三人依次坐下,继续喝酒闲聊,只是不知道周姐为甚还没有安排好姑娘过来伺候。苏贞百里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必是有难言的苦衷了,徐哥哥也不用着急,小弟问一句,这翠楼的东家是哪位?”,徐闻点头说:“我也知道她必有苦衷,所以一直等着,要说这翠楼的东家,老弟你肯定知道,正红旗那贵家的,只不过明着是挂在他家管家身上”。苏贞百里朝外指了指,疑惑道:“我们府斜对门的那贵家吗?”,徐闻点头称是,苏贞百里心说:我擦,那贵家可以啊!不声不响的干起了皮肉生意,看情形这买卖做的还不赖!至于那贵家还真不算外人,原是苏贞家的包衣出身,在苏贞百里太爷爷时候因为护主有功才出了奴籍,也是那贵家出人才,到了那贵爷爷辈的时候跟顺治入了关,立了战功,提任护军营统领,有专任吉林将军,这可是从一品的将军,到了父亲辈又在雅克萨和老毛子干过仗,算是在皇帝那功德圆满,封了个世袭的三等伯爵,可惜没有嘉号,只能挂个伯爵府的牌匾,比不得靖襄侯府气派,两家府门斜对着,来往倒也殷勤,只是没想到那贵家还能干起这皮肉的买卖来,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保不爵位会一撸到底,严重点的话抄家判刑也有可能,须知朝廷可丢不起这个人!心思一转而过,苏贞百里又是心思通透的,那还不知道徐闻待自己来着的缘由!虽然被算计了,倒也不生气,招招手,将门口一个小厮叫来,说道:“你们鄂管家可在院子里?让他来见我”,那小厮倒也机灵,拱手一礼后转身去了后院,见徐闻和安定元满脸不解,遂解释道:“鄂桂是伯爵府的二管家,这院长看着不小,但毕竟是皮肉生意,传出去名声不好,那贵府里的大管家定然是不好随意出入,相必是他家二管家在打理”,二人听了称是。
说话间周姐却领着两个俊美的女子进了包房,三人福了一礼,周姐自去坐在徐闻身旁,两个女子各自坐在苏贞百里和安定元身边伺候。看着身边的女子,苏贞百里暗赞一声真美,手上却也轻轻摸上了姑娘的腰肢。转身看见安定元却是满脸通红,有些手足无措,三人中就数安定元最小,家里为了让他安心读书,素日里管的也紧,拢共屋里就一个通房的丫头,虽然也做过男女之事,到底还是脸皮嫩,放不开,只不过偷摸的亲上两口解解馋罢了,不敢做的太过分。苏贞百里和徐闻对视了一眼,便喝着酒说些笑话解闷,两个女子又各自唱了些小曲,安定元方才脱了尴尬境遇。按照苏贞百里的观察,周姐对徐闻应该也是真心,一双大眼睛自从进了房间,便没从徐闻身上挪开过,看着也是个痴情的人!
酒席进行将半,鄂桂方才姗姗来迟,倒也没有伯爵府的傲气,看着更像个生意人,一团地和气。见着苏贞百里也在,语气就更客气了。都是熟人,苏贞百里也不客气,将徐闻与周姐之事告知,鄂桂听了有些犯难,捏着胡子告罪道:“若是二爷看上别人,小老儿便是白送也是高兴,只是周姐有些麻烦,怕是有些关碍”,说这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周姐,徐闻听了,有些意外,转头看了看周姐,却见她低着头满脸的无奈!苏贞百里挥挥手,让两个女子都先退下,问道:“你这老头有话直说便是,没得藏着掖着,让人听得难受!”,鄂桂呵呵笑了两声,说道:“罢了,也不怕各位笑话,这位周姐算是我们家大老爷的妾室”,“噗,咳咳咳咳...”苏贞百里一口酒喷了出来,连带着差点把肺都咳出来,心说:啥?你家大老爷的妾室?那徐闻岂不是绿了他家将近十年?不对呀,依着那贵家的武将脾气,自己被绿了还不提把刀把徐闻给砍成肉泥?还能好端端的在这喝花酒?
苏贞百里捏着下巴,忽然觉得不对,依着对那贵家的了解,他们家好像只有二老爷和三老爷,据说老大未成年便早夭了,咋还有妾室?苏贞百里试探着问道:“你说的大爷可是那贵塔拔都?”,鄂桂点点头,苏贞百里疑惑道:“这我倒知道,他不是七岁那年便已夭折了?”,鄂桂又点点头,才说道:“后来府里给大老爷配的阴婚”,呃!苏贞百里愕然!阴婚?还有这么一出?,心里默默给这位七岁夭折的大老爷点个赞!所谓阴婚,就是给死人结婚,多见于民间未成年男女,家人为防止死后变成孤魂野鬼,在其夭折后便找相近去世的男女配对,结为夫妻。不过也有找活人的,不过现在又不流行活人殉葬,便等到活人百年逝去后,举行阴婚之礼,葬于一处。
虽说阴婚不受律法的保护,但是却受到乡野之人的认可,既然周姐已然是那贵塔拔都妾室,必然是有做妾文书的,这个也是受律法保护的,事情果然有些难办?苏贞百里挠了挠头,有些犯难!心中却也有一丝疑惑,“既然是你们大老爷的妾室,如何还要送到这翠楼来呢?这也太...不讲究了”,鄂桂听了也是老脸微红,糯了糯嘴,看了看周姐,终究是没有说出口,只得尴尬的呵呵两声了事。苏贞百里也知道此事可能涉及那贵府里的内宅,二管家不好当着外人面随意外传。
略一沉吟,苏贞百里让鄂桂拿来纸笔,当着几人的面写了一张借据,只不过不是借钱而是借人,上云:靖襄侯府借那贵伯爵府张氏嬷嬷一名,调教府中仆人丫鬟,完毕归还,特立字据为证,康熙四十八年六月初一,下面有苏贞百里的签名并押印。写毕将字据交给鄂桂,让其转给那贵府里的当家爷们。鄂桂笑着接了,行了个礼,自去回府里禀报不提。
徐闻与周姐见了,有些不解,苏贞百里解释道:“哥哥与小嫂子莫要担心,这借据不过是给伯爵府个面子,免的伤了他们的颜面,那贵府里想来也是有明白人的,不会为了个嬷嬷与侯府为难的。过个几日周姐的身契自然会送到侯府来,再过上些时日,侯府出些银子,找个借口将小嫂子买过来便是,再去衙门换了户籍,便是良家子了,过程虽有些曲折,却能保全伯爵府的颜面,又能护着你们周全,算是善果了”。二人听了俱都欢喜不已,席间氛围愈的热切。
散去后,夜已深,都不便回复,便在翠楼歇了。苏贞百里前几日都是夏荷伺候着,自也有些腻了,今儿又是头次逛院子,新鲜感十足,周姐给安排的姐儿虽不是处子,倒也鲜嫩,不免的有些贪欢,直到第二日中午方才起身,洗漱完毕,吃了午饭,放才见安定元与徐闻晃晃悠悠的进来,三人彼此看了看对方的黑眼圈,嘿嘿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最后还是徐闻付了账,带着周姐出了翠楼,各自作别回家。
那贵府里行动倒也迅,一早便将周姐身契送了过来,连同苏贞百里写的借据一并还回。苏贞百里见了一笑,有打人拿了三百两银子送去那贵府上,算是买身钱,那贵府倒也不推迟,直接收了,只说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云云,此事方才算了了。
又隔了一日,苏贞百里回了徐府继续读书练字,晚上将周姐身契并十三贝勒的雇佣书一并交给了徐闻,徐闻见了大喜,连连感谢不已,有了这份雇佣书,徐家算是傍上了当今皇子,乃是有了依靠。虽是位不怎受待见的皇子,但对于根基主要在地方的徐家来说,已然足够自保了。安定远直到天色将黑才回到徐府,只是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活脱脱一只鸭子走路的架势,让徐闻与苏贞百里见了一阵好笑,安定远脸上讪讪的,看来是留宿章台楚馆被家里长辈教训了,此后三人便老实的呆在府里备考不提。
六月中某日,徐闻将周姐收了妾室,也没有声张,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门,又给徐闻的正妻奉了茶,连带着苏贞百里和安定元一起吃了顿酒席,便算了事,不过二人也算是守得乌云见日开,整体里腻在一起,颇有些如胶似漆的感觉,很是让苏贞百里和安定远吃了几把狗粮。不过数日后,安定远家里打了一个模样周正丫鬟过府来伺候,当晚便被安定远给收了房,也算是拴住了安定远那课蠢蠢欲动的心,苏贞百里依旧是只带着夏荷随身伺候,对于两位兄弟的情况只装看不见。
夏日里,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望着天边出现的彩虹,苏贞百里算着自家嫂子在天津买卖也该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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