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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1页）

荆家就扎根在燕北郡。

沈相安排权维康去燕北，真的没有刻意筹划过吗？

沈怀昭沉思起来，盘根错节的蛛丝汇聚成繁杂的脉络，交错在她面前，她似乎从千丝万缕中发现了一点头绪，但仅仅是灵光一闪，很快消失不见。

她顺着脉络试图再触摸到那一丝灵感，却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了。

错失机遇，沈怀昭的脑袋渐渐泛起隐痛，从后脑勺一路蔓延至天灵盖，疼痛愈发剧烈，转变成为一阵一阵的冲击。

沈怀昭控制不住地抬手捂住脑袋，只觉得脑中一阵嗡鸣，很快眼前的物什也开始天旋地转，毫无规律的放大缩小。

肉眼可见的，她的脸一点点白了下去。

先前她特意缩在了沈章身后，所以眼下沈夫人和沈章都背对着沈怀昭，瞧不见她的动静，好在权维康心细如发，察觉到沈章背后隐着的人开始不自然的摇晃，赶紧疾走几步上前，扯开沈章探头去看。

沈怀昭人已经快站不稳了。

沈夫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了一跳，一把扯住摇摇欲坠的沈怀昭，用力半搂着满额冷汗的女孩儿，沈夫人心急如焚：“昭昭，怎么回事儿，能听见娘说话吗？”

沈怀昭耳里全是嗡鸣声，虽然看见沈夫人嘴巴张合，似是在说些什么，但不管怎么努力都听不清楚。

看着两眼发直的女儿，沈夫人吓得魂飞魄散，立刻高声呼喊道：“快些来人啊，去后街把大夫统统请过来，赶紧，赶紧！”

莹珠就守在门外，闻言探头进来，第一眼就看到双眼紧闭倒在沈夫人怀中的沈怀昭，顿时惊恐地高呼一声：“姑娘！”

咬着牙扫了眼周围没反应过来的下人们，莹珠转头，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那些吓傻了的丫鬟婆子们终于反应过来，瞬间动作起来，有些资历的婆子将沈章和权维康客客气气地留在堂中，再有几人帮着沈夫人一道，扶着沈怀昭先在正院躺下。

方才还好好的女儿忽然倒下，沈夫人见她怎么呼喊都没有反应，禁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紧握着沈怀昭冰凉的手，半点都不敢松开。

沈章和权维康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下意识想追进去帮忙，还没走几步就被婆子阻拦在门外，满目警惕不说，还将门缝挡的严严实实。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去寻纸张写信。

眨眼间安静的屋中变得一片兵荒马乱，沈怀昭被安置在主卧榻上，明明睡着还拧紧眉心，手也紧紧拉着沈夫人不放，整个人似乎很不舒服。

事实上，沈怀昭正在做梦。

秋狩

沈怀昭在做一场长梦。

梦里她是两年前的相貌，和现在彻底长成的模样相比，梦中的她脸上仍然残存着少女的稚气，圆鼓鼓的脸颊肉显得健康又可爱，像只不谙世事的小松鼠。

芳叶手拿篦子含笑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梳理着她垂落的发丝，那日天光熹微，天际间第一道日光穿过支棱窗的微开的下沿，不偏不倚地落在梳妆台上，拢住含笑的两人。

沈怀昭像是局外人一般，瞧着格外开心的自己，她转头和芳叶说笑着什么，杏眼弯弯，嘴角漾起甜蜜的梨涡，眼里满是天真的期盼。

芳叶也在笑，像是片温和包容的海。

沈怀昭怔怔望着美好的梦中光景，忍不住轻轻伸出手去。

在她触碰到芳叶的一剎那前，梦境如蛛丝般碎裂。

温暖昏黄的卧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捉摸不透的黑暗，沈怀昭猝不及防被扔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惊慌地四处转头。

“滴答。”

沈怀昭忽然顿住了。

浓重的几乎快要将人吞没的潮气山呼海啸般涌来，黑暗被水汽卷着带走，露出阴郁的灰调，在只点燃了烛灯的昏暗房间中，大夫们提着医箱摇着头走出了房间。

沈怀昭恍惚地站在原地，视线一点一点转移到床榻上。

芳叶紧闭着双眼，面色与嘴唇都是一片惨白，甚至透露出不详的青色，她像是刚从水中捞出来一般，浑身湿透地躺在床上，将身上盖着的薄被都洇出深色。

莹珠坐在床榻边上，垂着头，手旁放着堆成小山的白巾。

她小心翼翼地拿着一块干燥的白巾，强忍着眼中泪水不要落到芳叶身上，颤抖着手，为无知无觉的芳叶擦着身子。

沈怀昭凝固的视线转动，落到蜿蜒垂地的黑发上，发丝落在刚形成的浅淡水泊里，像是勾魂的水蛇精怪，要将床上单薄的身躯勾往幽冥。

水珠顺着鬓边的发丝滑落，颤颤巍巍的流连了片刻，最后仍是支撑不住，砰然砸落。

“滴答。”

“不要！”

沈怀昭骇然睁眼，猛地从床上坐起，死死捂住剧烈颤抖的胸口，发出濒死般的喘息声。

屋里像是梦中一般昏暗，望着和梦中无二的场景，沈怀昭杏眼圆睁，以为自己还在梦中，捂着仍然在发闷的胸口，撑着床沿就要下床。

一边下床，一边恍惚的四下寻找：“芳叶，芳叶”

莹珠趴在不远处的榻上，睡眼惺忪。

沈怀昭自从白天骤然晕倒后就没有醒过来，各路大夫来来往往了好几拨，不管施针还是灌药都没有效果。

直到沈相带着太医匆匆从宫中赶回来，在众人的瞩目下，胡子雪白的老爷子摸着下巴搭了半天脉后，他们才知道——

沈怀昭是睡着了。

沈夫人第一个不信，皱着眉上前道：“周老，您说小女是睡着了，可您也瞧见了，这孩子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唤不醒，睡着的人会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