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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山鬼（第1页）

7岁那年暑假，我同父母来到乡下姨婆婆家避暑。

乡下果然比城里好玩多了。

坐在车上的我这样想着，我把头探出窗外，任凤穿过发丝，能闻到风中夹杂的青草味和花香。

这个小镇，每年都会在6月和12月举行一次祭祀，为的是感谢山神的照顾。今年祭祀典礼的时间有所延后，正好被我们赶上了。

活动的规模不算太大，但很是热闹，花灯车游，敲锣打鼓，灯车上还有一位身着绿衣，打扮美艳的美丽女子，扭动着身姿，跳着美妙的舞蹈，随车的人也穿着绿衣，上面还布着树藤，开道的是两只鹿，头上的角缠绕着花枝，十分美丽。

我从未参加过这种活动，不免有些兴奋。

“怎么没见山神？”我有些疑惑。

“那就是呀。”发出声音的是一位老人，并非母亲。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已不知何时和母亲她们走散。

“那个女孩吗？”“是的。”老人说道，收回了指向花车的手。

“那你怎么知道山神的女孩的？”我看着灯车上女子，绿衣丝带随着她的舞动飘然着，一颦一笑仿佛真的是神仙一般，“难道，有人见过她吗？

“当然没有，从来没有人见过她的模样。”老人摇着蒲扇，慢悠悠说着。

“那是一个传说罢了，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樵夫上山砍柴，却一不小心迷了路。

晴朗的天空忽然就阴暗下来，接着下起了大雨，樵夫害怕极了，凭着记忆朝着山下的方向走去，突然，他听见了有人在唱歌，是悠悠的女声，哼唱着他没听过的山歌。

他便向歌声的方向走去，随着声音越来越近，映入樵夫眼帘的是一位美丽的女子，看上去就17，8岁的样子。她侧身坐在石头上，长长的乌黑头发垂落在地，黑色眸子里满是欣喜。

樵夫上前向她问路，可女子绕着弯的不予回答。后来啊，樵夫的家人找到了樵夫并把他带回了家，樵夫的家人都说没有见过什么女子，这让樵夫很疑惑，他以为是被家人遗弃走丢的女孩，于是频频上山寻找女子，而每次都能恰巧的遇到...”

“那女子就是山鬼吗？”

“是啊，就这样樵夫经常上山找寻山鬼，时不时的送些食物和衣物给她。久而久之，山鬼爱上了樵夫，但身为山神终身是不可离山的，于是山鬼就生出了一个念想，那就是要把樵夫留在山上，然而，这是不切实际的。山鬼想尽一切办法留住樵夫，慢慢的，樵夫对她这样的行为产生的厌烦。直到有一天，山鬼说出了自已的心意，并表示希望樵夫留在山上，樵夫敷衍着回应了几句，便下了山，之后在也没有上山来过。”

“山鬼好可怜呀。”我看着花车上的女子，感叹着。心想，山鬼应该不是这般模样吧，她这么可怜，怎么还能如此欢喜的载歌载舞呢？

这次缓过神来，才听见母亲的呼喊声，才发现我已走散很久了，于是匆匆向老人告别离开了。

“所以上山要小心呀，举头三尺有神明啊...”临走前老人向我说道。

那日之后，又过了几天，一个阴雨天。姨婆婆和其他的同乡人，约着说上山去看看各家的种的竹子，我便哭着嚷着的要同去，姨婆婆无奈只好带着我。雨不算太大，但却让白天看起来像是夜晚。我牵着姨婆婆的衣角，以便让她腾出手来干活。

对于我这样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山中的一草一木都显的新奇。

我一边想着，一边跟着一只青蛙走着，“姨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见青蛙哎！”当我蹲下仔细查看这个小活物时，我发现我又一次的走散了，四周没有一个人。我开始害怕起来，泪水模糊了眼睛，但脚步依旧没有停止。

突然，天空没有了雨，山路也消失了，接着是一段歌声入耳。声音有气无力，像是生了病的女子在呻吟。但我却很是高兴，想着前面有人了，我完全把老人说的话忘记了。

大约向前走了100m，有一个白色长发女子背着身坐在石头上，银河般的长发沿着石头垂下来，我疾步走到女子面前，却发现她紧闭着双眼，长长的睫毛乌黑，眉间以一抹淡淡的绿色图腾，像是过了太久而褪色一般。

“姐姐，你知道下山的路吗？”我小心的问道，不确定她是不是和姨婆他们一起的。

“为什么要下山呀？上山不好吗？”女子偏着脑袋问着，双眼依旧闭着。

“当然不是！山上很多好玩的，我都没见过！只是...我想爸爸妈妈了。”我的声音慢慢变小，突然想到了祭典上老人说的话，“姐姐，你一定很痛苦吧。”

女子一愣，手上的木梳停顿了片刻，接着又流畅地划过发丝，“是啊，几千年了，他还是没有来...”她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额头的图案。

“姐姐，我给你唱歌吧！妈妈说，不开心的时候唱歌会有所好转的，还有就是吃点糖！”于是我从兜里掏出了几颗水果糖，熟练的拨开糖纸放进女子的嘴中，随后代替凄凉歌声的是优美的童声。

天空又开始下起雨来，不是之前那样的绵绵细雨，而是倾盆而下。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我早已躺在家中的床上，只依稀记得睡梦中，有人唤我姓名，说着：“等了这么久，我真的累了，我的眼睛给你，替我去看看山下吧....”

次日，关于山上所发生的事，我向姨婆婆问了很多，但也只得到了我在半路晕倒的答案，而关于我遇见的是否是山鬼，也不敢向他们证实，因为没有人真正的见过她。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我痴心等待你不思回返，红颜已老谁能使我再美？）

——楚辞九歌（山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