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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夜到了最深的时候了，冷风遇见草叶，凝成一滴又一滴露珠，啪嗒啪嗒，顺着叶缝往下掉，林子里飞来几只萤火虫，散发着点点荧光，如梦似幻。

观尘先瞧见，轻声道：“阿岫，看，有流萤。”

阿岫抬眸，眨了眨眼：“师父喜欢吗？阿岫可以为师父抓来。”

“它们的生命短暂，不如就让它们在这里自由飞行一会儿。”观尘说罢，又问，“像星光一般，阿岫喜欢吗？”

阿岫嘴角垮下，有些不满：“师父喜欢这些虫子比喜欢我多了。”

观尘忍不住仰头朗笑几声：“阿岫连这种醋都要吃吗？师父只是觉得能和阿岫一起看到这样的美景，也是一件幸事，师父想和阿岫一起看过所有的风景，品尝过所有的美食，体会过所有的趣事。况且，师父觉着，这些流萤很是明亮欢快，像阿岫一样。”

阿岫被说得脸愈发红了，羞愧得低下头，埋在他怀里，不敢看他。

他却一直看着她的发顶，轻声又问：“阿岫呢？是如何想的？”

“我……”她嘟囔着，磨磨蹭蹭开口，“师父想做什么，阿岫就做什么。”

“那阿岫呢？阿岫有没有想做的事？师父也可以和阿岫一起。”

“没有，我想不到。”

观尘想了想，在她头上轻轻抚摸：“阿岫喜欢吃果子，到时，我们屋后面种上大片的果树，让阿岫每日都有新鲜的果子吃。”

“嗯。”她低声应，露出一点儿鼻尖来，小声道，“我喜欢吃桃子。”

“好，那我们就在屋后种上十几棵桃树，等到夏日就会结出许多桃子，吃不完的做成蜜饯、果脯、甜酒，可以留着慢慢吃，等下一个夏日。”

阿岫似乎已经看见满树沉甸甸的桃子，她轻声问：“师父喜欢吃什么？阿岫也要为师父种满整个山头。”

“师父已辟谷多年，许久不曾吃过食物了，最近一次吃的，还是阿岫给师父送来的果子。”

“好吃吗？师父喜欢吗？”

“好吃，师父从未吃过那样甜的果子。”

阿岫眼睫飞闪两下，腼腆中又有些小得意，用力压住翘起的嘴角，小声求夸：“我选了好久，特意挑的又大又红又没有虫子咬过的。那个果子好吃，我想要师父也尝尝。”

“我知道。”观尘抱了抱她，“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心意。天亮了，我们该启程了。”

她麻溜站起来，又牵住师父的手，走上土路，继续前行。

天亮了，秋日温和的日光照在晨露上，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两旁稻田里的粮食收割了，空空荡荡的，一眼能望出去好远，田埂，炊烟，人家。渐渐地，路上开始有些人了，三三两两的，有的抗着锄头，有的提着筐。

观尘先前便给头发做了个障眼法，一头白发在凡人看来都是黑的，但他们的穿着打扮与这里的人大不相同，路过的人难免会多看两眼。

阿岫浑身已经开始紧绷，清亮的眼眸蔓延上黑气。

他握了握她的手，低声安抚：“莫怕，他们见我们不一样，也在害怕我们。我们只要走自己的路，他们发现没有威胁后，便不会这样敌视我们了。”

阿岫紧绷的身体放松一些，将他的整个手臂抱住。

他干脆抽出手，将她揽在臂膀之下。

阿岫抬眸，看见他的笑容，嘴角也扬了扬，眼中的黑气慢慢褪去。

“后面来车了，我们问问。”他将人护在怀里，在路边停下，朝身后的车招了招手，温声问，“可否载我们一程？”

赶车的人看他们一眼，道：“一个人一个铜板，两个人两个铜板。”

观尘道：“可否通融通融，等到了前方城中再……”

“你们没钱？”赶车的人又打量他们一遍，眼中多了些鄙夷之色。

观尘笔直站在那儿，神色未变，轻轻应了一声：“现下没有。”

“两个铜板都没有还想坐车？走着去得了！”赶车人嗤一声，挥舞鞭子，扬长而去，留下腾飞而起的黄土。

阿岫一下变了脸色，黑着脸要上前捉人。

“阿岫。”观尘轻唤一声。

阿岫回神，垂着脑袋站在师父跟前，磨了磨牙，闷闷不乐道：“师父为何要拦我？我该去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叫他们狗眼看人低。”

“这是这里的规矩，有钱旁人才会载你一程，他只是语气冲了一些，并没有恶意。若是我们，我们会无缘无故大发善心帮助无关紧要的人吗？”

“师父会，师父总是关心一些无关紧要的人。”阿岫顶嘴一句，看着师父柔和的目光，又将头垂下去，低声辩解，“师父这样好，又是神君，人人都要敬仰的，他们凭什么不给师父方便？依我看，就该抢了他们的车，再将他们揍一顿！”

观尘暗暗叹息一声，牵着她边往前走边轻声回答：“我做些并不是为了旁人的回报，若做好事是为了回报，不如山里挖灵草，毕竟挖灵草得到回报的可能可比做好事得到的回报的可能高多了。至于神君，莫说我现在已不是什么神君了，即便是，也不能利用自己的能力去欺压他人。”

“为何？”她撅着嘴，赌气偏头，“我修炼就是要强大，要得到一切想要的，要让上苍为我让路，要保护我想保护的人，其他人的生死关我何事，否则我为何要修炼？”

“其他人的生死不关阿岫的事，那师父的生死，阿岫在不在意呢？你若总是这样行事，天下之人必定会仇视于你，你倒是杀不死灭不掉，可他们会冲着师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