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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第1页）

红尘纪事

（72）

我与妻子从顶楼下来，洗手清口后便上床，两人同向侧卧，妻子背靠我胸怀，不久静静地进入了梦乡。我也有些倦意，但脑子里一时静不下来，前前后后把紫烟关于爱情的议论捋了一遍，觉得道理上大致是可以说得通的，但也并不是完美无缺，某些观点似乎还有商榷的余地。疲倦感逐渐加重了起来，我闻着妻子淡雅的体香，眼皮有些沉涩，打了个哈欠，什么也不再去七想八想，只望能尽快入睡。

元旦第二天一早，我悄悄爬下床，穿好衣服到厨房准备早饭，原先就与蔓儿说好，让她今天来我们这边。我父母和岳父母带着两个孩子上我堂伯家小聚，我问他们要不要开车送，他们说我堂哥交代会派车来接。雨儿见是我打电话给奶奶，便要跟我通话，她说：“爸爸，你与妈妈好久没有过来看我们了，我们好想你们呀，你们就不想我和我哥吗？”

我心里在笑这小丫头尽将人军，总把人挤怼得没有退路，何况前几天都在一起，她却夸张好久没有见面。我故作惊讶说：“我女儿现在长大了，会想爸爸妈妈呢。”雨儿咯咯笑，说：“爸爸老奸巨猾转移话题呵！”说完问她哥要不要说几句。晴儿对着手机道：“爸爸好，替我和妹妹问妈妈好！爸爸要照顾好妈妈呵。”我这个儿子，真的不一般，文静谦和，善解人意，不给人添堵添乱，从不让人为难，说话行事低调，更不在人前人后搬弄是非。平常与人相处，有功则让于人，有过则独自承担。妹妹淘气犯错，他代她受罚，说辞总是一句话：谁叫我是哥呢。

我用陶器烧锅大火熬杂粮米粥，熬到六丶七成熟的时候，妻子常要加适量淮山丶干百合和枸杞子，用小火焖煮。一切准备完毕之时，就听到紫烟在大声叫唤，我忙赶上楼到卧室，见她把被子踢到床另一头，身上也不披一件衣服，偏头向壁坐在床上生闷气，我一边喊着：“小姑奶奶，你早晨什么疯呀，冻着了可怎么好？”一边扶她躺下，把被子盖在身上左右捂紧。她不反抗，也不说话，瞪着凤目，香腮气得鼓鼓的。我赔着笑脸，俯身在床，梳理她一头秀说：“紫烟，生气归生气，怎好作贱自己呵？冻病了可就不是小事，吓坏小哥不要紧，可吓坏爸爸妈妈就不得了！”她眼睛一横，凶巴巴地说：“就要冻病你老婆才好呢，谁叫你偷偷起来不叫我？”她伸出手轻捏我耳朵，“把小妹丢在床上不问不管，好哥哥几时变成了坏哥哥？”

紫烟生起气来快，气消得也快，我帮她穿好衣服，牵她下床她不肯下，说是要抱着她出房门，同时还得亲她，如果没有激情或者激情不够，还得重新来一遍。我只好照要求做，直亲到她左躲右闪笑得喘不过气来为止。

两人闹了一阵，蔓儿的车到了，我与紫烟到后院门口迎她，招呼她缓缓把车开进大车库。

今天蔓儿刻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垂肩不再是蓬松散开作瀑布状而是向后梳拢，中间用一根两指宽茄色绸带束住，绸带末梢绾结成十字花形状，脸依然不施朱粉却明润如玉丶娇艳如花；身上穿着长到膝盖的浅紫色毛呢半长大衣，一根同色同料的衣带不宽不松地系在腰间，显得优雅而又大方。酱色薄毛长裤到踝骨上方，袜子是洁白的，半高跟皮鞋黑亮，紫红与黑白相间，沉静庄重。整个人看起来，知性雅致高贵，既有美少女的风情又有学者的深沉。

她下车便喊：“哥！姐！”向我们快步走来，两手张开把我们抱在一起，笑得一脸灿烂。

我看着蔓儿，心里惊艳她的美，同时又感觉到她性格上的一些变化，那种沉稳中深隐着的忧郁似乎更加被掩饰得严严实实了，外表上看几乎消失殆尽，让人看起来比过去阳光了许多丶开朗了许多。这一切变化也有可能是她想努力走出对我情感误区的尝试，开始真正把我当成她的亲哥，一个她一生中最信得过的亲大哥。我真希望蔓儿从心里解开对我所产生的男女之情的纠结，去寻找属于她的人生真正的幸福，但她在情感问题上的执念执着，能放过她让她做到吗？

紫烟看了看我，握着我的手，勉强笑了。以她那颗玲珑心丶以她冰雪聪明，自然比我看得更透彻更清明，她如何看不出蔓儿心境中的那份感情与理性的难以调和的矛盾？

我们到餐厅里吃早饭，有很多美食，都是紫烟早前准备好了的，我清早只不过是动刀切割丶加热码盘而已。蔓儿喝着粥，品尝各种菜肴，连说吃得过稳，竟破天荒第一遭开口要喝酒。紫烟本有来点酒助兴的意思，是我说蔓儿不饮酒，她才没有把珍藏十年的法国香槟《巴黎之花》摆上桌。蔓儿一提出，她即刻把酒拿了出来，撬开瓶塞子，就见泡沫飞溅，满餐厅都是浓浓的酒香。

一杯酒下去，蔓儿两腮嫣红，比春天的夭夭桃花还艳，红唇皓齿，吐气如兰还杂有酒香。紫烟握瓶为她再酙一杯，她端起来又欲一口饮尽，我急忙拉住叫她慢慢喝，她笑道：“哥，妹子今儿个高兴，两杯丶三杯不在话下呢。”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晶亮明澈，让人不禁想起“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两句千古以来赞美女人的话。紫烟说：“妹妹，姐姐陪你喝！”她仰头喝尽杯中酒，美目一轮丶风情流布丶百媚随生。我心里想，这姊妹俩凤凰孔雀，难评高下，世间谁能与之争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