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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谢谢……”

风晴雪笑的释然，伸手擦了擦眼泪，看着已经变回人形，坚定拒绝了龙溟帮忙自己伸手系蒙眼巾的重明，犹豫了下，眷恋地看了一眼焚寂，然后深深地闭上了眼睛。

肉眼可见的，原本仍是少女模样的风晴雪，面容迅速地苍老，似乎夙愿得偿后，之前那漫长的岁月，终于在她的身上开始了流逝。原本乌黑的发丝染上了霜华，原本晶亮的眼眸中蒙上了一层浑浊，眼角微微下垂，眼角细密的鱼纹与不再娇嫩横增皱纹的唇角，不过一瞬，就使得如花少女，变为了垂垂老妪。

声音也没有了之前的清亮，暗哑干涩的，如同每一次开口，都是在消耗本已不多的生命的力量。

“……我的时间不多了……可否，拜托你们将焚寂，送回天墉……将苏苏……送到他师兄那里……”

重明系好了结，有些不解地抬头看风晴雪。

“天墉？那是哪里？”

风晴雪一愣，压抑着咳嗽了起来。

“昆仑山天墉城，若是我没有走得太久的话，那里……应该仍是有一位名叫陵越的人的……”

重明眉头皱的紧了些，她很想追问昆仑山在哪里，尽管这个名字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然而肩膀上落了些力道，而后龙溟极慢地摇了摇头。

抿了抿唇，重明想了下，壮士断腕一般地重重点了点头。

风晴雪微笑了起来，尽管这个笑容在她如今皱纹密布的面上，已经没有少女的娇俏，却仍然美好一如往昔。

“谢谢。”

她的视线落在了焚寂的身上，眼中有些湿润，却又因为浑浊的眼瞳看不清晰，好像灰蒙蒙的天上泛起了一阵的雾霭，莫名令人心中压抑起来。

“……苏苏……你会开心的……对吗？”

风晴雪呢喃一般地开口，身形慢慢消散，眼中的湿润终于落下，划过绽放出一丝满足笑意的唇角，凝结在下颚，最后自虚空中落下。

重明伸出手接了那滴泪珠，盯着看了很久，沉着声音转头问龙暝。

“龙溟，这种……”

她把手掌摊开在龙溟眼下，皱着眉像是遇到了束手无策的难题。

“心里闷闷的，却有忍不住想笑，难过却很平静，开心却又想哭的是什么？”

“……”

龙溟沉默了许久，伸手盖在重明的脑袋上。

“蓝色。”

顿了顿，他面上露出一丝极快的笑意，蹲下、身替重明理了理头发。

“重明，你想出去看看吗？外面，不仅有红色，金色，蓝色，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颜色，或许也会有什么办法，让你再也不用去寻找那些颜色，而是能够真正地，用自己的眼睛，看见这个五光十色的世界。”

龙溟的视线微微游移了下，不着痕迹地避开了重明愕然看过来的眼神，不想去看那活过了漫长的岁月见过无数次生死的冷淡却又澄澈的眼睛里亮起来的期待和惊喜。原本理着她头发的手指扒拉了下，有些烦躁地落下去，开始帮重明理衣襟。

如同一个别有目的的，期待女儿去见见世面又因为女儿出远门在即而有些不舍，并且在孩子还没出去的时候就开始担心她会不会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晃了眼或者在外面受了什么欺负没有人知冷知热嘘寒问暖的父亲，龙溟表示他现在很苦恼。

然而纵使心底纠结折腾的他眉头深锁，龙暝也依旧稳着声线再开了口，重新问了一遍。

“重明，你想出去吗？”

重明没有说话，她摩挲着新的来的这蓝色的珠子，定定着出神。半晌，才平静地开口。

“龙溟，你也有什么东西，想要我一并带给什么人吗？”

龙溟手一顿，被戳破心思地在脸上浮起一丝暗红，轻咳了两声，站起身拍了拍重明的脑袋。

犹豫了下，毫不避讳地承认了。

“是啊，我也有些东西，想要托重明你带给某些人呢。”

“是你经常提到的弟弟？”

重明把玩着珠子，将它拉长成一圈细细的丝，套在自己的手腕上，虽然是疑问的语句，说出来的语气却很笃定。

“是啊……等等，关那小子什么事！？”

龙溟几乎是毫不思索地就应了下来，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眼睛里却是浮起了柔和的光芒。

“那个臭小子，没有我给他的东西，也能好好地活下去，我的弟弟，可不是需要时时操心的没用之辈。我托你带东西给的那个人……”

龙溟停了停，忽然叹了一口气，自怀中摸出一个样式精致的簪子，目光温柔却又带着丝丝缕缕的惆怅。

“她是凌波，既然没有被你召唤出来，那便应是还活着，你去了蜀山，便应该可以见到她。若是见了她……告诉她，龙溟不曾骗过她，好好活着，等死后，再续前缘。”

重明接过几乎硬是塞到她手里的簪子，几不可见地撇了下嘴，皱着眉瞪了龙暝一眼。

“你如此说，究竟是想让她好好活着，还是想让她即可寻死呢？”

龙溟移开视线，怅然远目，似是陷入了什么回忆。

重明一翻手将簪子收起，又过去把焚寂拔、出收起，看了看青石小路的尽头，又看了看龙溟，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自出生以来，便一直生活在这里，睁开眼睛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就是满目争抢着暴动着抢入视线的红。在漫长的岁月里，除了自己，她没有见过其他会走会跑会跳会笑的生物。后来，她的修为渐渐高了，可以召唤各种各样死去的人来陪着自己，却仍然，只是在这一片小小的村子里，从来没有走出过那一条石板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