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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高既死,席鹰与妫后商量,要其侄李大人补郁高之缺,荣任国师。话说席鹰如何与妫后相熟?看官不知道,书君帝常去修道宫与众美女厮混,哪里顾得妫后许多!她也深宫无趣。书君皇帝最宠席鹰,常与席鹰饮酒。
席鹰一日大醉,书君帝就将其留在宫中。席鹰酒醒大半之后闲得无聊,是他多走几步,到了妫后絮妃宫门外,乘醉使性,闯入宫去。值夜的宫人原本就少,摄于席鹰的权势,谁敢多言!席鹰畅行无阻,进的宫来,见了妫妃,这艳冠龙宫的美人,他如何不心动!正是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如胶似漆哪里分得开。
妫妃时时称病,不见皇帝,却与席鹰勾搭。过得一年,妫妃称病,又买通宫人,将她与席鹰所生之女,寄出宫外,诡称是李大人之女,名叫李艳。席鹰又与妫妃密约,两下力保其子兆猗即位称帝。但李大人保了其女,立有大功,也要力保他的前程。
当下妫妃吹了枕边风,李大人就当了国师。其后,妫妃又与席鹰商量,要老不死早日驾崩,好让其子登位。席鹰道:“絮儿且等一等,为夫自有办法。”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席鹰与妫妃商议,要书君帝早死,好让兆猗登基,可急切下不了手。
光阴如梭,转眼又到官试时候。何谓官试?这是腾龙国独有的一项考试。原来腾龙先祖武匡帝与伏虎国先祖护义帝交战,原有胜算,却因腾龙部下一位庸臣,不识布阵之法,所以败北。武匡帝含恨将国号由“伏龙”改为“腾龙”,一字之差,武匡帝抱恨终天,临终遗命,令凡腾龙官员、皇族,都要参加一年两次的官试。
武匡帝一脉传了25代,到清风帝这一辈,子弟官员早就懒了,改定制为“皇族及官员自愿参加官试。中者加官,不中者勇气可嘉,不予怪罪。”有许多皇族子弟和官员,见考差了也不得什么惩罚,都来附庸风雅,录花名处是人满为患。惜花自恃才高,不屑来考,却灵光一闪,决定要说服兆凌去考。
兆凌自打跟鸳儿学了围棋,一发不可收拾,又与东大院四位小厮学了斗牌、双陆、色子诸样,倒把原来百种幽怨暂时忘却了。且说着四位小厮,个个不凡。他们都是伏虎国人士,归了牡丹宫,改名叫做兆诗、兆书、兆文、兆章,牡丹宫改了驸马府之后,这四人又都改了叶姓,叫做叶诗、叶书、叶文、叶章。
兆凌初到时,未免与他们生疏,四人杂役之余,却常常照顾着兆凌。久而久之看出兆凌是性情中人,两下越发亲近。兆凌又不让他们称他作“大殿下”,只说:“你们怎么称呼小厮,便怎么称呼我。”这四人初时不肯,后来熟了,真的叫起“凌哥儿”来。
这日鸳儿又去探望其母刘太夫人,兆凌百无聊赖,本想找众人玩乐一番,不意章哥儿实在乖滑,他前日输了三十贯钱,昨日翻了些本儿,还小赚一把。他见此番胜算不大,坚决不肯再玩。
眼下正值隆冬之际,草木尽枯,那草却正到老时,众人提议斗草来决胜负。兆凌与众人在草地上正玩得兴起,叶惜花从后面笑着跑来,拿起一根草来,含笑道:“这么热闹,怎么不加我?”“小的不敢。”“来,赢了我的,到我书房取幅画作,典了当了,随你们。”“真的,要公主画像行不行?”“就这个不行。”“除了公主画像,别的任选?”“对!”“好,待我与驸马来!”“画圣的画作,看一眼就三生有幸,竟是我的了?”“又不是你画的,得意什么?”
众人正在聒噪,兆凌独自走过一旁去了。叶惜花意兴阑珊,走到兆凌面前,只见他拿一片落地的枯叶,拈着叶柄在手里转着玩儿。
“姐夫,郁高又是你救的?”“郁高,他不是已经死了吗?”“可是他为什么不是摔死的?”
“这——”
“你救了他的命,这种人,你也救?”
“他也是一条人命啊。”
“他是人命,我是什么?”
“凌弟,难道姐夫对你,对你是什么态度,你还不明白?”“我明白。”兆凌霎时温柔:“可是,妇人之仁,只会害了你自己啊。”
兆凌微微一笑,转了个话题道:“姐夫今日如何又不去供职?”
“别提了,郁高死后,那李荫做了国师,整日撺掇皇上扶乩,还写什么青词。都是些混世欺人的官样文章,画苑同僚大多都去写这个了。荏苒写得最好,流云忙着看他二弟考武举状元,也告假多日不去画苑。姐夫本想本本分分在画苑呆着,可今早又见荏苒写了一篇混账青词,我一怒之下,跟他吵了一架,红了脸也没告假就跑了回来。”
“姐夫也会和自己的兄弟吵架呀。”
“当然了,姐夫又不是圣人。哦,凌弟,本科官试,你可愿意参加么?”
“我什么都不会,怎么去啊。”
“凌弟这么聪明,文的呢,姐夫曾在国子监当过博士,是专教学生的。我可以教你,这武的——”“武的?我?”“武的,姐夫曾经救过武状元何忠义的命,我让他来教你。”
兆凌心不在焉地答道:“既然姐夫要我去考,我就去考。”
叶惜花正色说:“不对,凌弟,没有任何人可以代你作出决定,姐夫也只能提议让你去考,去不去,你自己拿主意。”
“姐夫,我问你,你为什么希望我去考官试?”“姐夫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证明你自己。也让所有人看看,没有我叶惜花,兆凌照样是个才子,还是可以堂堂正正的赢了考试,不比任何人差!”看官到此又要糊涂了,惜花何时当过博士?这又与他前面的经历有关,看到后来自会明白,这博士一职,还为他惹了泼天麻烦呢。暂且不提。
“姐夫,我向来觉得自己的命不好,从小不受宠也是天意。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我会有你这么个姐夫,你,老天爷待我真是不薄啊。让我说什么好呢?”
“听着,凌弟,这世上,没有天意、没有命。姐夫也是逆天改命,才找到你姐姐,你呢?你要记住,一切天意、命数之说全都是愚者懦夫为自己的失败找的借口而已。所谓天意,到底是人为的,你看郁高,处处托词天意,他的下场如何?”
“姐夫,我明白了。我一定努力,非要考出样来不可。”
且说兆凌决定去参加官试,从此坐立行走卧,件件不离书本。惜花千福各自着力教导他,他的父母均是文墨中人,天资极高,文试自是心有灵犀。武试惜花请了何忠义教他,兆凌文弱,学的差强人意,数月下来,只是不落马,要说骑射,还差得远。忠义自是有些泄气,眼看这大殿下文试进步神速,武试却总在原地,忠义以为是自己教法有误,叶惜花深知兆凌原是病后初练,哪里能够立成!一面用好言劝慰凌弟不要泄气,一面还要与忠义开解,教他好生督导兆凌习武。
别的万事顺利,只是这小鸳小蝶,不该省亲一去四月。别人倒也无妨,大殿下哪里等得了。他自己心里也不明白,为何总觉得心里缺些什么呢?到底缺什么?他也不知道。
又过多时,此时已是初夏,入夜兆凌晚来无眠,点个蒙黄的灯笼,一人出了东院,随意走了几步,便到牡丹宫外桥上,站在这门前玉石桥上,只见新荷初放,那蜻蜓在荷花上,点水而飞,莲下游鱼戏水,穿梭不停。更有鸳鸯成双作对,戏于水中,藏在花间。那荷花有粉白黄各色,有一枝白荷,最为独特:不是独有佳处分外香,亦不是异光灵秀压群芳,也并非十里荷塘珍异种,只羡它草木多情成一双。且看这玉荷花下翠鸳鸯,交颈眠,香作枕席水为床。
兆凌回去,在窗下点了银灯,照旧夜读,哪里读得进诗书啊,满脑子思绪已乱,看那书上、窗棂上,尽是小鸳的笑颜,闭上眼,再睁开时,还是如此。兆凌索性撇了书,自己取过玉壶来,用个白银盆儿,放了清水,将脸反复洗了数遍。百无聊赖,和衣卧在榻上,喃喃道:“坏了坏了,乱想什么呢?学坏了,学坏了!”哪里睡得着,脑中清醒好比青天白日,当下他只得硬躺着,折腾到五更才睡。
兆凌于是每夜都到那玉石桥上,只站了片时,心里就觉得宁静了。回去攻读,才有进展;若是一日不去,便觉得少了什么,干什么都无趣了,千福公主是女人家,猜得出他的心事,暗地里说与惜花,两个常常暗里拿他逗趣,却都想猜他为了谁。叶惜花对千福道:“去看荷花,莫不是为了你?”说的千福追着他打,惜花道:“他也大了,由不得你我,随缘去吧。”
且说这场官试,赢家头名原是内定的。有的考官都说不用考了,因为照例头名都是皇族,而皇族之中,论才论财,首推这潇王兆贤。人送诨名:“二才子”。这兆贤是什么人,他原是清风皇帝的长子漭王的小儿子,因漭王有目疾,且其母李太妃最受清风帝宠爱,连生数子,被正宫明太后妒忌。明太后子西康皇帝驾崩后,明太后坚决不立漭王为帝。兆迁即位,倒看重漭王老实,不计他夺位之恨,反而与他许多俸禄,后来潇王指使他人开些酒坊赌场当铺,从此广有财路。潇王得了财物,不图官场,只结交文士,把自己也熏出些文气来,他还不知足,闭门6年,广延名师,才练出满腹诗书、谈吐不凡来。
转眼到了考期,惜花吩咐兆凌:“你只学了些皮毛,将你所学尽使出来,但不要奢望得到名次。”兆凌记下了,就去考试。到放榜,惜花大喜!隐王大号居然在第三甲中,潇王竟在二甲第十五。潇王此次没中在一甲前三名,朝野众人已经不解,可前三名竟都不是皇族,众人更是大惑不解。第一名,竟是画苑画师李荏苒!第二名也是画苑画师,卫流云。这第三名才是当朝太师席鹰。众人看了榜,都大赞今科的主考断的极公。再一看主考名讳,原来是叶惜花的老熟人——老族长的儿子,今科科举状元叶孤鹤!
叶孤鹤是惜花的旧友,他这时才得知叶惜花当了驸马,登门拜访,还嗔怪他不去应官试。叶惜花细说不愿应试的缘由,介绍千福公主及兆凌与他认识,众人相谈甚为欢乐融洽,叶孤鹤爱兆凌儒雅,又收了他做徒弟。
闲话不叙。一日兆凌正在鸳鸯桥上发呆,忽然见一个美人自月下翩然而来,云鬓乌发,粉蝶花枝,发间一支粉色蝴蝶流苏坠,额前一抹淡淡胭脂点成梅,身上穿荷花浅粉曳地裙,披一层如雾如幻点金纱,束柳腰柳枝细细腰可把,移莲步,莲脸曼妙步生香。
那美人上得桥来,兆凌看时,正是小鸳的妹妹小蝶回来了!兆凌大喜,迎上前去问道:“小蝶,你姐姐可是回来了?”小蝶回道:“大殿下,我姐恐怕再也不回来了!”“为什么?”“她就要做王妃了,如何回得来。”
兆凌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拉住小蝶道:“别唬我,她如何做得王妃?”“大殿下,你是在小看人了,我姐现已在宫中学习皇家礼仪,不日就要嫁给潇王为侧妃了。”“你说什么!不,这不可能啊,若真有此事,驸马会不告诉我吗?”“太妃作主,我母亲也乐意,驸马能说什么!大殿下,也许过不了几日我们就可以喝他们的喜酒了!”小蝶后来有说些什么,何时离去的,兆凌是一概不知。他呆在那里,直到天已大亮,别了公主、惜花,自己到茶棚喝闷酒去了。
兆凌在一处茶棚喝了三杯水酒,看到潇王的华丽车驾从眼前过。净道鸣锣,前呼后拥,好不热闹!兆凌幽幽想起昔日和碧鸳在一个屋檐下发生的点点滴滴,此时想来,有如昨日啊。
记得在鸳鸯桥畔,她用锦囊盛了一只翠鸟埋在桥侧的花荫中,筑成了小冢,日日对着它祈福,我还偷偷笑她,心想这不过是一只鸟而已,何必如此呢?哪知道后来仔细听她的话,才知道她是要鸟儿为我挡灾避祸,保佑我一世安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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