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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在大凉山的山间地垄里拍摄,镜头中是万山重叠的郁郁葱葱,和叶子那张干净到满是泥巴的俏脸。
他被镜头里叶子的眼睛深深的吸引了,不断地蹲在一旁咔嚓咔嚓。
叶子的眼神也变得惶恐和害怕,直起了身定定地看着撅着屁股、脚踏泥中的半秃男人。
帽子见取景器中的眼神变了样子,这才尴尬地站起来:你好。我是来采花……呸,我是来采风的,你怎么背着孩子来种地啊?
叶子抖抖肩,拍拍背篓,眉眼笑得弯成月牙儿,又用泥巴把背篓中小baby的脸抹了一抹。
帽子大惊。
叶子用川普回答他:这是我弟弟,摸泥巴就不会被虫子咬了,家里人都种地去了,老人背不动孩子。这里脏,你的鞋子那么好,快走吧。
一句两句,就熟悉了,叶子和帽子坐在垄间,叶子的午饭是刚从地里摘出的地瓜,帽子的午饭是叶子用小刀削干净的地瓜,嘎嘣脆、生甜。
帽子借宿习惯了,山里人好客习惯了。
叶子把帽子带回家吃晚饭,帽子摘干洗净,看着土屋外的大山,炊烟袅袅,突然不想走了,在叶子家住了两个月。
BJ下雪的时候,他把叶子带出大山看了雪。
叶子刚成年,学历初中毕业,第一份工作是帽子的生活助理,第二份工作是帽子的摄影助理,从此,和帽子开始了流浪的艺术生涯。
帽子说他有职业病,一按快门就冒汗,是在影棚兼职的时候留下来的,加上常年在外,没办法按时洗头,个人卫生也不好打理,进而导致年少脱。
叶子出现后,总是叮嘱他晚上早睡,并且每年入秋就开始给他织帽子,一年一顶,不论在长途车还是火车上或是借宿,叶子的背包里都有针线,这顶粉色的,就是今年新款。
帽子摸着头傻呵呵地乐,叶子说:胖点儿没事儿,秃就废了,会遗传。
遇见我的时候,是他们流浪的第五年。
帽子敬了我一杯:片子攒够了,不出意外,明年我也能来参展,叶子也大了,我们打算回老家结婚,兄弟,我常年游走,信缘分,咱们有缘,到时候我邀请你来喝喜酒。
我哈哈笑着,满口祝福的话。
是呀,都是缘分,缘分让熙熙攘攘的陌生人并行一路,纠缠一生。
2o11年9月25日,平遥国际摄影展闭幕,我和帽子叶子分别,继续各自的流浪生涯。
帽子来信息:哈哈,等我好消息。
(二)别人大概怎么都可以搪塞,自己的心灵却无法蒙混过关。
“兄弟,还好?”
相识时还没有用微信,所以这条信息,也是短信来的。
我惊诧于两年未见的帽子还记得我,回忆铺天盖地而来。
“帽子兄!安好着呢!”
“借宿,方便?”
在火车站见到帽子时,我被惊呆了,还是那个粉色的帽子,除了旧一些,倒很干净,满腹疑问尚未开口,帽子哈哈大笑着摘下了墨镜和帽子。
彻底秃了,葛优那种,眼睛……
“哈哈哈,头一根都没保住,叶子也没保住,还瞎了只眼,你不会嫌弃吧?”
帽子左眼无光,满是浑浊,很怪异。
信息量有些大,我需要反应一会儿,先带帽子回了家,略微歇息,然后开席。
嘻哈、小卷毛等三五好友都在场,帽子并没有局促,寒暄几句,推杯换盏之间,便是2o11年之后的故事。
平遥展后,帽子带叶子回了BJ,展开了为期一个月的冲洗和修片过程,1o个交卷加上2ooo多张风景照,帽子表的作品坚持用胶片机拍摄,所以他自己搭建了一个小小的暗房,自己冲洗、放大。
设施简陋必然存在安全隐患,显影液、定影液和一些化学品长久堆积,以及不知道哪来的电火花,暗房烧了、作品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飞进了眼睛里。
帽子赔了所有的钱、一系列相机镜头都卖了也没够给房东的,只剩硬盘里的一些作品,房东瞅瞅他的瞎眼,挥挥手走了,作品也没要。
叶子照顾他到出院,被他赶走了。
叶子哭喊着不走,大冬天的在日租房天天守着他。
一天半夜,帽子留下全部五百块钱和过往五年的硬盘,然后逃了。
手机卖了,手机卡留着,换了几百块,去了成都一家知名影楼打工。
至于为什么去四川,他喝口酒,没说话。
两年下来,他又攒了笔钱,再是否继续流浪当摄影烧友或者别的之间纠结的时候,他想到了我。
“兄弟,你是我上一页遇到的最后一个人。我想来问问你,你觉得我翻页了吗?”
一伙人全看着我,我挠挠头,说:先住下吧,先住下吧。
帽子,当一件事儿你已经产生了疑问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答案了。
帽子,你说过你信缘分,那种让熙熙攘攘的陌生人并轨通行、纠缠一生的缘分,你和叶子的缘分尽了吗?凭什么赶走人家?
帽子,好多凶杀案开庭的时候,法官都会问凶手恨死去的人吗?
凶手说不恨。
好嘛,不恨,你又凭什么杀人?
你把别人的人生当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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