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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第1页）

柳幸闻言皱眉，神力瞬间四通八达，探索着凡尘大地，最后确定到蒋为舟身在东北方向，在一片崇山峻岭之中。

柳幸再一次来到凡间。

他走了很远的路，在一处深幽僻静之地看到一樵夫，于是向他讨口水喝。

樵夫很和善：“不巧，我的水壶里没有水了。公子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到我家中坐下歇息喝口水吧。”

柳幸欣然前往。

又是3、4里的路，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茅屋。屋前有院子，院子里还有些鸡在“咯咯咯”地叫着，低头啄地上的米。

樵夫往屋里喊了一声：“为舟，打碗水来，来客人了。”

“知道了。”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柳幸这时才反应过来这樵夫是谁。但是吴系民此刻单纯地擦了擦额头的汗，对着柳幸笑道：“我娘子在家中。”

过了一会，蒋为舟端着一碗水走了出来。一幅农妇的打扮，身上穿着粗布衣，头上扎着头巾。

抬头看到柳幸的那一刻，蒋为舟愣了一下。

柳幸淡然地伸出手接过蒋为舟的水一饮而下，然后将碗放到了吴系民的手中：“我见你妻子眼熟，可以单独和她说几句话吗？”

吴系民点点头：“好呀，你们要进屋聊吗？”

“不用，就在外面。”柳幸拒绝了。

吴系民开开心心地背着柴进了屋，然后把柴放下，开始在院中劈柴。

院外，就站着蒋为舟和柳幸。

“这就是你选择的生活？”柳幸问道。

蒋为舟坦然回道：“是。”

柳幸眉峰微蹙：“我以为你经历了这几世苦楚，会多少能够清醒些。”

蒋为舟笑笑，再对上柳幸的目光，她的眼里似乎多了一丝的澄澈：“仙君，我承认，你们说的很对。在经历了许多的痛苦和磨难之后，我确实会觉得这世间没有什么比平安到老，一生顺遂更难得珍贵。我也能够理解你们为什么宁愿待在天上，也不想再踏入人间一步。”

“既如此…”

“尽管如此，我也不想离开这里。我想要守护这一方土地。我喜欢森林，我喜欢小鸟，我喜欢山河湖海，我喜欢这世间的每一个有情无情之物。当然，会有小鸟啄瞎我的眼睛，但也会有小鸟唱歌给我听，会有清澈的河水给我提供水源，也会有巨浪将我淹没。我登上高山见到美景，却也会从高山坠落。我遇到过坏人，我也遇到过好人。我不会偏爱这世间好的一面，我也不会苛责这世间坏的一面。”

“他们或好或坏，在我看来，都是我的一面。有的放大了我的恶，有的放大了我的好。世人皆是我，我是天下人。我愿意在此，为这些存在，将我的生命燃烧殆尽，与它共生共死。哪怕这不能减轻这世间的罪孽一分。”

“他们不是你，你也不是他们。”柳幸当即反驳道：“你可以独善其身，你可以千帆已过万重浪，你可以柳暗花明又一村。”

蒋为舟：“我因这世间因缘际会而来。他们如何不是我？我又如何不造就他们？”

柳幸：“你已成仙，因果已经斩断，你可以离开这里，不用再生因果。”

“没有凡人之我，哪里来的成仙之我？这因果又是真的斩断了吗？”

两轮对话之后，柳幸闭口了。

他实在说不过这蒋为舟。

“万物顺应天道而存，天道不作为就是最好的作为，这才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最好的解释。而你我，只是区区神仙，并没有鄙夷苍生的权利。既已成仙，就当负起教导民众顺应天道的责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便也当有好生之德。如此，神与仙，才算不负人愿，诞于世间。”

…

夕阳西下。

远处的光透过林间影影绰绰地站在院落的泥土之中。

院落中间有个竹子做的小方桌，对边还放着两把竹椅。桌上是香喷喷，热腾腾的饭菜。

见蒋为舟一人进院子，吴系民还往后看看：“那公子已经走了吗？”

“走了。”

吴系民看着煮多的晚饭和泡的茶水觉得有些可惜。

蒋为舟拿着筷子，笑盈盈地拉着他坐下：“既然煮多了，那我们今晚便多吃一些。”

吴系民下一秒就笑了，坐在了蒋为舟的对面：“好。”

这一世，道教兴起，君主迷信道教，惨无人道，大肆屠杀佛家僧人，剥皮砍骨者无数。蒋为舟因为离开寺庙的早，未被人查到。

而她和吴系民在这几十年里，陆陆续续地救助过上百个逃难的僧人。

后来终于迎来新皇登基，不再屠杀僧侣。蒋为舟就带着这群人前往当初自己和师父所住的那所破庙，给了他们一处新的容身之所，在众多僧人的经营下，这里日后竟发展成了著名的大相国寺。

几十年过去。

吴系民和蒋为舟育有一儿一女，如今都已各自成家。两兄妹听闻父母即将西去，都带着各自的家室赶来。双眼含泪地站在床前，看着生命垂危的父母，送他们最后一程。

但是吴系民最记挂的人却是躺在身边的妻子。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是他还知道紧紧牵着蒋为舟的手，干瘪的嘴巴一张一合的。

儿子见状以为老人对他还有什么嘱托，凑近了听却听到他喃喃道：“为舟，不要怕，我和你一起……下一世，我们还要做夫妻。”

蒋为舟的眼角默默地流下了一滴泪。

很快，吴系民咽了气，那一瞬，蒋为舟也咽了气。

子女伤心之后，给两人大办了一场丧事，还有当年救助过的僧人前来做法事。之后就埋在了一处两人生前选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