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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神色焦躁,阿九却并未如实相告。不明身份的人,无论如何都得留个心眼儿,无论那人的表面看上去是如何的善良纯真。因只道:&ldo;奴婢只是府上的粗使丫头,大人的事,自然一概不知的。&rdo;&ldo;啊……&rdo;帝姬听了大失所望,小脸一垮,讷讷自语道:&ldo;也是呢,你只是个小丫鬟,怎么会知道他的事……&rdo;阿九还待开口,却忽闻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她眸色一凛,带了欣荣一道避在假山后头,探出眸子一看,却见从五合亭里疾步行来一个人,同样的小厮打扮,正焦急不已地四处张望。欣荣眸子一亮,连忙伸手招呼:&ldo;奈儿,这边!&rdo;那小厮循声看过来,登时长舒口气,一阵儿小跑,气喘吁吁地道:&ldo;可算找着您了公主,都快把奴婢给急死了……&rdo;说着便抬起袖口擦眼睛,哽咽道:&ldo;要是你有个什么事儿,奴婢也不活了……&rdo;帝姬伸手过去替她顺了顺气儿,见那丫头急得掉泪花儿,只好耐着性子安抚,连连道:&ldo;好了好了,我也不是故意的么。一路跟着元成来,谁知会同你走散呢……快别哭了,咱们还有正事儿得干呢。&rdo;听了两人一番话,眼前这少女的身份已昭然若揭。阿九不及多思便屈膝跪了下去,额头贴地,诚惶诚恐诺诺道:&ldo;奴婢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殿下,望殿下恕罪。&rdo;欣荣回过神来,这才记起这里还有个人。见阿九下跪,先是一愣,复又连忙弯腰将她扶起来,笑容满面道:&ldo;我这模样谁认得出是公主啊,你不知情,我自然赦你无罪。&rdo;阿九抬起头来望向欣荣,扯出个寡淡疏离的笑容,半晌才道:&ldo;公主宅心仁厚,多谢殿下。&rdo;说完一顿,似乎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复试探道:&ldo;殿下,方才皇子同大人说的事……&rdo;欣荣面上却露出狐疑的神色,略想了想,哦了一声,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态,道:&ldo;方才我来得不是时候,什么都没听见‐‐对了,我瞅你在那儿站半天了,听见他们说什么了么?&rdo;听她这么一说,阿九微微松一口气。从小被万千人呵护宠爱的帝姬,天真无邪,心思单纯,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心头对欣荣生出了一丝好感,略思忖,还是决定将方才的听来的话咽进肚子里。复抬眼望向帝姬,正儿八经地胡诌:&ldo;方才风太大,奴婢也没听清。&rdo;帝姬道了个哦,也不追问。是时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儿吹锣打鼓的声响,间或夹杂几声儿旦角的吊嗓儿,她侧目看了眼戏台的方向,面上露出忿忿不平的神色,自言自语道:&ldo;元成如今是愈发混账了!&rdo;大戏拉了幕,锣鼓喧天,阿九听了却仿佛是一记闷棍打在脑仁儿里。她心头连连道了几声糟,眉头大皱‐‐方才一耽搁,竟然将望兰的嘱咐忘在了九霄云外!她心头有些懊恼,匆匆朝欣荣见了个礼,道,&ldo;殿下,奴婢还有要事在身,先告退了。&rdo;说完便转过身,提了裙摆火急火燎地往观戏台去了。坏了,皇子那头还等着她伺候,眼下戏都开唱了,姓谢的若动了怒,谁担待得起呢!阿九想起那双森冷的眼,浑身不自觉地打个冷战,脚下的步子也愈发地急促起来。疾行了一阵儿,京戏的唱腔也愈发清晰起来,她抬头去看,却见一座宏然高楼已座入眼中,在层层叠翠间显出碧瓦飞甍。相府占地甚广,亭台楼阁间多用游廊相连,阿九此时脚下生风,浑然顾不得自幼习来的礼数,疾步行过游廊,却在转角处被一道大力硬生生扣住了手腕拉扯过去。她大惊,来不及看清那人的脸,广袖一舞,数枚沾了剧毒的银针便如散花一般飞掷而出。廊柱后的男人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微微侧头,不费吹灰之力地避开,一手死死扼住那纤细的脖颈,将人狠狠压在了柱子上。阿九只觉得眼前一花,呼吸便变得困难起来。鼻息间萦绕着一股熟悉的香味,独特而凌冽,将她囫囵笼罩。她双颊微微涨红,双手握住那只铁样的手臂,终于看清眼前的那张脸。&ldo;……&rdo;脖子被人狠狠扼住,她想说话,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眼底却浮起浓烈的惊骇。这人目光清定得近乎阴冷,漠然地俯视她,薄唇微扬,&ldo;方才听见了什么?嗯?&rdo;大人:呵呵。☆、花色绯几簇云飘将过来,遮住了灿灿的金乌,万里的晴空在霎时间变作一片阴霭。几只斑鸠栖在一旁的草垛子里,见穹窿压下,登时变得焦躁不安,喙里发出几声刺耳的啼鸣,复又扑扇着翅膀往天际一冲而起,化作几粒墨色的点,再看不见了。谢景臣眸中冰墙高筑,下手的力道狠辣,毫不留情,阿九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修长如玉的五指在渐渐收拢,仿佛下一刻便能硬生生将她的脖子拧断。原来方才他早知道她在假山后头,没有拆穿,恐怕也只是顾忌着帝姬。呼吸愈发地困难,直令阿九的神思都开始模糊。她瞪大了眸子,目光望向他,从那对墨玉似的瞳孔里看见自己,涨红的双颊,神色惊惶。她狼狈不堪,他却仍旧清漠孤高得像九重天上的神明,即使是这样残忍的举动也显得从容优雅。心底莫名地涌上几丝悲凉,阿九的唇畔勾起一丝自嘲似的笑,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就能永远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而她……活得像只蝼蚁,人为刀俎,她为鱼肉。会死么?就这样死了么?不,她不甘心,绝不能就这样死去!神智在一寸寸抽离,她狠狠咬了咬下唇强迫自己清醒,死死望着他,从齿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来:&ldo;大人……不能杀我。&rdo;他微挑了眉,幽冷的眼中浮起一丝兴味:&ldo;哦?为什么?&rdo;对死亡的恐惧席卷了全身,阿九心头虽万分的惶遽,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咬紧了牙关强作镇定,脑子里细细盘算着。谢相的名头响亮,大权在握,独揽朝纲。一个人能走到那样的位置,心狠手辣残忍无情样样不可缺。天底下没有人会向阎罗求情,要想在他手底下保命,那就必须让他知道自己有活下去的价值。而如今,金蝎蛊,是她唯一的赌注。下唇几乎能被咬出血来,阿九望着他,不甚清晰道:&ldo;金蝎蛊乃蛊中之圣,上百年也难练出一只来,大人费了这么多心血,恐怕不想在最后关头付诸东流吧……&rdo;听了她的话,谢景臣那头却陷入了一阵沉默。阿九见他半点不言声,心中更是忐忑,良久,他再度开口,喉咙里溢出一阵低低的笑声,只听得人不寒而栗。她极不安,浑身汗毛根根乍立,他的右手却缓缓松开了她的脖子,转而狠狠钳住那尖俏的下颔,目光漠然:&ldo;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rdo;极轻的字眼,阿九却从中嗅出了凛冽的杀意。脖颈处的疼痛不减分毫,她被迫抬头与他对视,张了张口,声音沙哑至极,类似秋冬的枯枝被风拂得沙沙响。她忍着疼痛道:&ldo;大人放心,奴婢的记性一贯不好,无论您同皇子说了些什么,奴婢都一概记不得了。&rdo;他神色莫名,复微微一哂,&ldo;见着了欣荣帝姬,不如说来听听‐‐帝姬问了什么,你又答了什么?&rdo;下颔被他箍得生疼,她皱了皱眉,如实道:&ldo;帝姬所问,没有大人的命令,奴婢万万不敢透露半分。&rdo;听了这话,谢景臣半眯了眸子在阿九面上细细审度起来。这女人神色坦荡,由于方才那阵干咳,她晶亮的眸中萦绕了几丝水汽,迷蒙旖旎的一层,像小鹿的眼,呈现有几分楚楚动人的意态。这样近的距离,他能嗅见她的味道,甜腻的一层蛊香,从这具娇美的身体各处发散而出,窜入鼻息。天底下只有他能闻见的香味,暧昧得像一个迷离的梦,吸入肺腑,足令人心神一荡。血肉里那股莫名的冲动又开始恣意横行,摧动着长久以来的自制,弥漫四溢,无声无息。高大挺拔的身躯,挡在身前,几乎遮去所有的光。阿九被他困在自己与廊柱之间,动弹不得。背后的触感冰凉得沁人,她不敢触碰他,只好拿双手撑在背后,纤细的指尖无意识地滑过柱上的高山流水纹,目光看着他,警惕万分。直觉告诉她,谢景臣似乎不对劲。阿九定定望着他,眼中的神色逐渐从防备变作了惊讶‐‐他的瞳色在一寸寸加深,以锐不可当之势变得如若墨漆。这模样简直触目惊心,分明跟着了魔障似的!前一刻还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这样?她心头一惊,女性的本能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慌乱间伸手推他,却被一把扣住了胳膊。那力道大而重,她吃痛了一声,蹙着眉头试探地喊道:&ldo;大人?您怎么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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