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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呢!”萨迪娅、江小雨、李萱与李存勖顺势跌落水中,野南浔匆忙来救,五人扒住散开的竹筒,勉强浮在水面。嵇昀在竹筏断裂之际急纵轻功,与刀客凌空交手,二人轻功不相伯仲,脚尖在水面一点再点,反复三次,渐渐吃不住重力,野南浔知道嵇昀不惯于水性,急忙抄起一只竹子,垫在嵇昀跌落之处。嵇昀深踏一步,借住竹筒瞬间的浮力,一跃丈高,左手攀住大船的船沿。
刀客见即将落水,慌忙斗转双腿,野南浔吃痛地喊叫一声,原是被刀客踩中脑袋,深深地按进水面下去了。刀客顺借力势腾空,高过嵇昀一个人身,跃上甲板。随之嵇昀左手微一用力,也跳上大船,打眼上下打量着刀客,一番交手下来,这人气息波澜不惊,眼神平静如水,嵇昀不由得暗自称奇:“不知道是何方高手?”
嵇昀收剑道:“刚刚确是不小心,冲撞了阁下的大船,在下嵇昀,能否借你们的船暂歇,救我几个朋友上来?”刀客面如死灰,冷冷地撂下几个字:“接过我的无妄七星,脑袋还长在脖子上的话,我就答应你!”说着腾然将弯刀脱手掷出,那刀形如月牙、刃开双面,在空中盘桓飞舞,如同一轮闪着刺眼的光芒的圆日,嵇昀看在眼里,心中一阵凛然:“这刀快地让人害怕。”本以为这刀法只是以快见长,可没想到接下来一幕竟让人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原来是弯刀在旋转削割之际,一分二、二成三,竟然分出七个影子来,和这招数的名称“无妄七星”一样,七重刀影真假难辨,个个白光耀眼,分列占据北斗七星的方位,虚实转瞬变化、光影交相掩映,纵然是七人联手对抗,亦难保证能全然应接。
嵇昀此时念起义父讲过的“击轻而不御重,取巧而不力拼”的剑性,心知这招“无妄七星”若仅以天机剑招来拆解的话时极难抵挡,索性弃剑于地,同时脚下轻点,身体向后蝶飞,颔张臂,左手捏住皆字阳印,右手扭住斗字阳印,催动体内朱垠炎气,随双掌呼出,顿时一股云气充斥左右,七星刀撞至跟前,虚影尽数被气力化掉,唯有弯刀太过刚猛凌厉,硬生生刺破护身云气,仍朝着嵇昀头上砍来,然则度力道已经大减,被嵇昀轻易闪过。
“好险!”嵇昀心头一颤,松了口气。
未料想,那刀如同生了灵性,一击未中,转而盘桓了几圈,又飞回到锦衣刀客手中。
嵇昀脚踢剑,长剑铮的一声响翻转起来,嵇昀顺手接了,剑指着刀客道:“刚一见面就下杀手,未免狠毒了些!”刀客仍冷峻面孔,淡淡答道:“接过我无妄七星之后仍能站着说话的,你是第一个,不过下面这招,绝对能够让你闭嘴。”说罢便要动手,嵇昀心道:“这人刀法太过凌厉,与其想办法破招,不如先制人。”于是长啸一声,长剑直指,将天机剑法施展的淋漓尽致。刀客顾不得出招,只能舞刀格挡,嵇昀的剑招击电奔星,不但迅捷难测,令对手应接不暇,而且招招直刺人的周身要穴,料有一处得手对方不死也要重伤,所以无论多高明的好手,见到这套剑法亦不免要生出冷汗来。
“都给我住手!”
刀客身后闪出一个人影,朗声喊道。刀客此时早早占了下风,嵇昀不想旁生枝节,见有人劝阻,便收起长剑。抬眼看时,只见那人年龄与自己相仿,面色温文如玉,身着一袭翠色龙纹锦袍,头上攒着顶白金宝珠冠,腰间配着羊脂玉带,香囊宝刀随身倚挂,俨然是一副贵胄模样。
“荆亢,他是什么人?”那人向刀客问道。
嵇昀见来人神容熟悉,稍加思索便认出了他。
“寿王殿下?”
此人正是在长安见过一面,这时正奉旨出巡都江堰的寿王李晔。刚刚交手的刀客,原就是在长安皇宫险教嵇昀丧命的神策军总教头、鬼神刀法传人——荆亢。
李晔看嵇昀也感面熟,直到嵇昀说出萨迪娅的名字,李晔恍然梦醒:“你是潼关立功的嵇昀?!”
李晔认出是嵇昀,则教荆亢放下绳索,救萨迪娅、李存勖等五人上来,萨迪娅向李晔引见李存勖兄妹,得知沙陀出兵破敌的讯报,已经郁闷多日的李晔莫不大喜,旋即命荆亢回转大船,回行宫向皇帝报捷,为李存勖兄妹讨赏。
……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
成都行宫里,僖宗皇帝设午宴,赐赏李克用的儿女,嵇昀和萨迪娅随着李晔,一同陪坐。
往日间只顾击球斗鸭的僖宗皇帝,平日极少出席仪式,只是沙陀族在现如今的平寇大业中举足轻重,在李晔的坚持请求下,僖宗万般推脱不过,才忸怩地与臣工们坐而饮宴。
李晔引李存勖兄妹向皇帝问安,僖宗见李存勖容貌,腾然一惊,如同中电,当即看直了眼。太监从旁拉扯龙袖,细声提醒,僖宗方才回神,叫了平身,又道:“朕听说李克用有个外号‘独眼龙’,以为是个丑陋的胡儿汉,竟想不到他的儿子这样俊美...”
李存勖只敢言谢,李萱却一脸不高兴,朗声答道:“臣女也听外面的人说皇帝陛下是个屁孩儿,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威风的,看来坊间传言实不足信!”
御史台官员见李萱出言不敬,从旁断声呵斥,李萱瞪直了眼,摆个鬼脸硬生生回怼过去。众臣交头接耳,气恼之余谁也不敢带头责备,毕竟沙陀李氏是杨复光千呼万唤请来的援军,庙堂上一帮文属官员,除非晋公田令孜示意,断不敢作得罪杨复光的出头鸟。
对李萱的爽利言辞,僖宗实则不以为意,哈哈笑了两声,赞道:“以前朕只是从书中知道,胡地有燕支山,以盛产胭脂闻名,今天见到你们两个,方知胡地不但有胭脂,还有如胭脂水粉般出落的男女,奇妙至极,确与中原汉人形貌有别。”李萱听闻皇帝夸奖,用刚刚学到尚且生涩的汉家礼节笑嘻嘻向僖宗答谢,僖宗见她动作滑稽,又忍不住开怀大笑,随即赐李氏兄妹酒食,李存勖端了御盏,起身向皇帝敬酒。僖宗一瞧李存勖,便眼睛痴痴地望着出神,李晔唤了好几声,僖宗才如梦惊醒般反应回来。
萨迪娅瞧出端倪,由臂肘顶了顶嵇昀,嵇昀凑其耳旁小声道:“你家皇帝怕不是有断袖之癖。”萨迪娅秀眉挑起,“什么叫断袖之癖?”嵇昀嬉嬉一笑,双手握拳伸出拇指相对,作“扣头”之状,萨迪娅眉头愈紧,嵇昀道:“西汉有个董贤,皇帝喜欢他长得俊,出同车,寝同衾,如胶似漆,有一次皇帝早上起床,怕吵醒董贤,就割断了被其枕住的衣服袖口...”萨迪娅一时脸红,啐了句:“你又胡说。”,而嘴角却掩不住偷笑。其实嵇昀所言,乃《汉书》有记载的实事,世人隐晦,把汉哀帝偏爱男色的行为,称为断袖之癖。
“关中捷报!关中捷报!”
侍卫喜声传讯,弘农郡王差遣门客韦庄来成都报捷。李晔吩咐传入,嵇昀和萨迪娅听是韦庄,莫不惊喜而视。
须臾,韦庄风尘而至,向皇帝行过礼,备言黄巢麾下重将朱温,屡攻王重荣不克,反被王重荣夺占华州,受到黄巢训责,又见孟楷身死,惧惮沙陀悍勇,遂有意叛齐归唐。杨郡王写信招抚,现已收为己用,自此,潼关一线复归朝廷所有。
韦庄道:“朱温反水,黄巢犹然不知,尚令其弟黄揆前往助剿华州,朱温着人假作秦宗权部下,伏击射死黄揆,之后两面用计,迫使秦宗权佣兵自保,割断与关中联络。”
李晔闻之大喜,“秦宗权重兵屯于洛阳,他若不西向用兵,黄巢孤立无援,战势尽在我唐军掌握之中!”僖宗莫名其妙,只是李晔和众臣听了战报都欢笑雀跃,亦知是天大的好事,遂同笑了几声,夸赞道:“朱温好样的,朕要封他个大官做!”
“朱温...”嵇昀念叨着,想起这个人当初在挟持出京时,便有“敌人他日可为朋友”的话,看来他确是个早为自己谋划出路的聪明人。
李晔对加封朱温官职实表赞同,“朱温在伪齐做游奕使,到了咱大唐,官位起码要进一阶。”僖宗神气活现,道:“那就封他一方节度使做!”
金口一开,惊得众臣骇然相觑,李晔亦未料想皇兄能将封疆大吏的职务如此轻易赏给一个初降之臣。提袍快步跑上金阶,凑到僖宗耳旁,劝道:“李克用远来勤王,扭转战局,才封了一任节度使,朱温是降将,初来乍到,不可与之平起平坐。李克用心胸狭窄,若是负气带兵回了代北,好不容易稳住的时局将明而复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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