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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沂却突然坏笑了一下,对门口探头探脑不知是该进来插一脚、还是等待各自首领的命令原地待命的兽人们说道:&ldo;哎呀,快别打了,我让你们搜人嘛,什么东西,我能有什么东西……&rdo;他一边这样说着,一边真的掏出一个小包裹来,慢吞吞地摊开,那两个掐架的没顾上,门口的已经急了,两方面的人马对视一眼,同时往狭小的屋门处挤过来,结果硬是撞在了一起,然后他们像是约好了似的,突然同时变成巨兽,互相咬着翻滚了出去。那赤膊的兽人见他打开了包袱,一瞬间分了神,被他阴险经验丰富的敌人抓住了时机,一剑削掉了他的兽爪,那比人脑袋还要大的兽爪便这样带着热血飞了出去,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血淋淋地落在了亚兽少年面前,险些砸到他的小腿。少年不慌不忙地把腿缩了缩,以防沾到血迹,他看了华沂一眼,正好看见他遮遮掩掩的脸上那个诡异的笑容,断定这人十分游刃有余,一点危险也没有,于是便又打了个哈欠,靠着石头墙闭上眼,这样竟然也能睡得着!幸好在场所有人都很忙,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诡异的亚兽少年。自己这边的领头人叫人砍掉了兽爪,外面的兽人们立刻便要往屋里创,可这小小的木房子毕竟太小,施展不开这样混乱的群架,很快两方人便彻底战成了一团,快把华沂给忘了。华沂唯恐天下不乱地指着那&ldo;断臂&rdo;的兽人哇哇叫道:&ldo;我的东西都在这了,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奇怪,到底要我交些什么嘛!哪个小偷偷了东西,还要栽赃嫁祸给我?哦……对了,我想起来了!偷了你老婆衣服的是那天那个瞎眼麻子,苍天啊冤枉死我了!你说你那个婆娘,一屁股能坐死一头驴,除了瞎了一只眼的老秃瓢,谁打得上她的主意哟!&rdo;那闭上眼睛的少年听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只听华沂继续胡说八道:&ldo;就为了臭婆娘的破洞裙子,你就叫人家大雨天地追着我跑了这么长的时间,你说你到底是图什么啊?嫉妒我长得比你英俊潇洒么?这爹生娘养的,我也不情愿啊!&rdo;这时,那老兽人终于从混战中摆脱了出来,一只苍老的手化作爪,狠狠地抓向华沂的胸口:&ldo;少放屁,你给我……&rdo;他的话没能说完,华沂猛地抬起手,一大把白烟扑向了老兽人的眼睛。老兽人&ldo;啊&rdo;了一声,慌忙闭住呼吸,视线一片模糊。华沂的有些嬉皮笑脸的声音在白烟中传来,他说道:&ldo;我警告过你们别过来,我最会下毒的了。&rdo;老兽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要往外退去,然而好死不死地撞上了在迎客屋里混战的人,脚步一绊,他还没来得及站稳,便觉得喉咙一凉,低沉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那人似乎低低地笑了一下,至于笑完了还有什么,独眼的老兽人是听不见了。死人什么也听不见。那屋里的白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然而显然是没毒的,却好半天都不散去。白烟里只有惨叫声与喊声,于是场面更混乱了,这木屋里里外外足足二十几个兽人简直要滚成一团,敌我都不辨了,有要进去的,有要出去的,有在门口彼此一撞摔了两个屁股蹲的。片刻后,白烟终于散去,还活着的人们看清了屋子里的情况。一地的尸体,那方才躲在墙角的男人站在正中间,一手拎着一把九寸长的短刀,一手化成兽爪,血从他的指缝间滴下来,他低下头,好整以暇地舔了舔自己那兽爪指甲上沾的血水,目光在屋外的人目瞪口呆的脸上扫了一圈,笑道:&ldo;我身无长物,包袱里只还剩下几块芽糖,有人要打劫么?&rdo;不知是谁低低地说了一句&ldo;银牙&rdo;,然后站在最前面的、已经一只脚踏进迎客屋的兽人突然往后踉跄了几步,活像见了鬼一样地看着华沂那兽爪上亮眼的银色兽纹。当他们被自诩勇敢的领头人带着,大雨夜里一起追杀&ldo;银牙&rdo;的时候,他们不惧怕,甚至有种嗜血的渴望,然而眼睁睁地看着双方的领头人都死在这个人面洽,那传说中的银色兽纹便成了一个梦魇。这些&ldo;英勇的&rdo;擅长群体作战的兽人们望着你一地的尸体,终于不再掩盖自己吓破的胆,溃散奔逃了。直到混乱的迎客屋再次恢复了寂静,华沂才闷哼一声,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在地上,兽爪恢复成人手,抓住了自己的胸口,那里浸出了一层浅浅的血迹,慢慢地打透了他的衣服。亡客华沂知道,连日在密林中赶路,可能让他的伤口化了脓,胸口那一道被兽爪抓出来几乎见了骨的伤口方才在打斗中撕裂了,看来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了,只能忍着,直到跟他的人汇合。这一次并不是他遇到的最危险的时候,华沂并不慌张,一切还在掌控中,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等着那股钻心的疼过去。十年前,在艰辛地摆脱了那些来自他出生的部落的追杀者们之后,华沂并没有躲起来,他选择成了一个&ldo;亡客&rdo;。在这片蕴藏着无限危险的大陆上,每一天,都会有无数胆大包天地想要一鸣惊人的年轻人加入&ldo;亡客&rdo;的队伍里,他们进行最严苛的修行,到最危险的地方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拿别人不敢拿的钱,出手必是生死一线,到手必是富贵无双。只要有钱,付得起代价,便可以经由亡客的手,买到任何东西。然而这些胆大包天地年轻人们通常很快就会死去,亡客们过得并不是随心所欲的日子‐‐他们火中取栗、九死一生。如果没有不逼着自己变强大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的心态,他们大部分难以活过头一次次任务。这就是当年的华沂给自己选的路。曾经单纯又喜欢操心的少年慢慢从中学会了潜伏、怀疑、谨慎以及在绝地里永不放弃地寻找生机。一个能活下来十年的亡客,他会把自己的名号变成那个生死边缘的世界里的传说。亡客银牙,他的身影遍布整个北方大陆,从这个名字被人知道开始,从未失手一次,只是大多数人不知道他曾经叫华沂,曾是是宇峰山下,那雪狼部落的前任首领最小、最善良的儿子。一直坐在角落里的亚兽少年此时终于动了,他就像是某种猫科动物一样,走路的时候脚下没有丝毫的声音,好像一晃眼,他就到眼前了。少年在距离华沂五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看见华沂握着短刀的手背上的青筋‐‐知道对方依然对自己十分戒备。少年将双手摊出来,放在身前,示意自己并没有恶意,然后他蹲了下来,目光直视着华沂略带血丝的眼睛。他在满地的兽人尸体中,丝毫不显得局促害怕,也并没有试图用笑容来拉近关系。少年仿佛把华沂当成了一只受伤的野狼,他缓慢地调整着绵长清浅的呼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坚定。片刻,华沂眼中杀意渐渐消退了一些,大概是觉得自己跟这么一个年轻的亚兽大眼瞪小眼有点傻,他恢复了那种憨厚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狡猾的笑容,用一种虚而不弱的声音,口气有些恶劣地问道:&ldo;怎么,你想跟我说什么?放心,你这样的亚兽还不值当我动手……&rdo;少年毫不理会,径自道:&ldo;十几年前,你在外游历的时候,见过一个抱着小孩的人,你救了他一命,给他打了一头角鹿,记得么?&rdo;华沂一愣。少年接着说道:&ldo;那个小孩就是我,我叫做长安,哲言说让我记得报答你,现在你有什么愿望么?&rdo;华沂的伤口疼得他直打冷战,对方说的话听起来实在太离奇,便忍不住脱口问道:&ldo;哲言?什么哲言?&rdo;长安被他的老师北释赶下山以后,先是去看了阿妍,给她放下了很多食物、花还有一张十分珍贵的大蟒皮,那样个头的大蟒不容易打到,她拿了,可以和别人换很多东西,足够她好好地生活很久,然后他便又离开了。他想不通北释让他到山下找什么,山下都是人,即使野兽也比宇峰山上的弱很多,哪里有能磨练他的东西呢?长安没找到,便一直四处闲晃,他没有什么跟别人交流的欲望,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便像个野人一样在林子里打猎、练刀,过得简直是和宇峰山上一样的日子,完全不能体会他那老师想让他接触人群的苦心。然而长安心里毕竟还是惦记着他那&ldo;救命恩人&rdo;的,他七岁就上了宇峰山,这些年认识的人一个巴掌能数过来,有仇的让他干掉了,有恩的却没来得及报。&ldo;找一个手上有银色兽纹,名叫华沂的人,报答他的救命之恩&rdo;,这是哲言在世的时候交待过长安的事,一天做不完,他便一天不安心。只是大陆大得没边,找一个人实在太难。这简直已经快要给长安造成了苦恼,却没想到,在他这样闲晃了大半年以后,竟然就在这么一个荒郊野岭的迎客屋里遇上了他要找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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