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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河却立时接道:“问题四弟什么时候才能考中啊?大哥,大家都不是傻子,到了这个地步,四弟能不能考中我们心里都很清楚了,何必还要再自己骗自己呢?总不能他考到五十岁,我们也供他到五十岁吧,那我们自己不过日子了,不养孩子了吗,小松和大丫兄弟姐妹几个既托生成了咱们的孩子,咱们既当了他们的爹,就得尽量给他们最好的一切,让他们将来不说旁的,至少日子比咱们好过才是。”
“难道大哥就愿意小松兄弟几个跟我们一样,面朝黄土背朝天一辈子,大丫二丫也跟她们的娘一样,每日做不完的活儿,一辈子累死累活不成?我还盼着将来小梧能跟大姐夫二妹夫一样体面,大丫也跟大姐二妹一样,能嫁到镇上,能做秀才娘子呢!”
宋氏有私心沈河当然知道,可宋氏当娘的心疼自己的孩子们,他当爹的难道就不心疼了?
所以经过昨晚宋氏的又一次讲道理和哭求后,沈河终究还是没忍住动摇了。
沈石已是脸色大变,“你的意思,你要分家了?你给我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的好,不然气坏了爹娘,就等着村里所有人都戳你的脊梁骨,骂你不孝吧!”
沈河急道:“大哥,就算分了家,我们该孝顺爹娘的一样会孝顺啊,可总不能让我们连自己的弟弟弟妹也一并孝顺吧?我这个当哥哥的,自问已经够对得起四弟了,关键他若考得中还罢了,回头孩子们多少能跟着沾光,可他、他……那为什么不能把机会给孩子们,让孩子们去考呢,指不定孩子们能考上,那我们再无限期的供四弟下去,不是白白耽误了孩子们吗?”
沈石不说话了。
他自己累死累活、做牛做马没什么,对自己的亲生骨肉却怎么可能不心痛?
好半晌,他才艰难的挤出一句,“可我是大哥,是长子,我、我……我真的做不到……”
沈河叹道:“大哥,我心里又何尝愿意分家,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明知道那银子是白白扔进水里,还要扔,不成傻子了?倒不如让四弟趁此机会立起来,不管是去镇上像大姐夫那样当账房,还是做别的什么营生,如今他还年轻,都还来得及,要是再等个几年,他还是什么都没学会,可就晚了。而且大嫂连死给你看这样的话都说了,这万一……你不看大嫂,还得看三个孩子啊!我也不多说了,反正该说的大嫂只怕都说过了,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我先去锄地了啊。”
说完便站起身,拖着锄头,往远处锄地去了。
余下沈石满心都是难受与迷茫,满脑子也只剩一个念头,就是无论如何,这个家都不能分,也不能散……
季善用过早饭,帮着刷了碗扫了地喂了鸡鸭后,再四问过姚氏宋氏没事儿需要她做了,才回了房间去。
就见沈恒正在屋里绕圈圈,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见阳光正好,因笑道:“沈恒,要不我们去外面逛逛,晒晒太阳,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说来我来沈家这么多天了,除了菜地,还哪里都没去过呢,不如你给我带带路,介绍介绍?”
沈恒既没体力一个人去外面逛逛,打发时间,又答应了季善,在他痊愈之前不会再看书,正是百无聊赖之际,闻言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头:“好,那我带季姑娘去附近逛逛吧。”
两人遂一前一后出了房门,再出了沈家的大门,下了台阶,上了外面的土路。
就见入眼所及皆是草木凋零,秋意已经很浓了。
季善想到沈恒身体还没复原,忙关切问道:“你要不要添一件衣裳?”
沈恒看了看天,笑道:“这会儿暖和,又一直动着,肯定不会冷的,我们走吧。”
季善一想也是,遂不再多说,走在了沈恒身侧,听他给自己介绍沈家村的大略情况,“我们村是个大村,足足一百多户人家,沈姓是主姓,还有陈姓李姓张姓几家人,因为地势平坦又临水,土地很是肥沃,大家的日子也相对其他村子都好过一些……今儿我便先不带季姑娘去串门了,带你去那边那个山坡上,俯瞰一下整个村子的大略情况,怎么样?”
季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是一座不算高的小山,他的体力应当够支撑,点头笑道:“好啊,那我们过去吧。”
二人遂一前一后,慢慢走向了那座小山。
却是走不多远,便让正在河谷里洗衣服的几个妇人给叫住了,“哟,这不是四郎吗,你真好了啊?”
“这是你媳妇儿吗,看起来就是个有福气的,不怪能让你好起来……”
万事开头难
都是同族的婶子嫂子们,沈恒少不得停下与众妇人打招呼:“三婶子、五婶子、春花嫂子……你们洗衣裳呢?这的确是我、我媳妇儿,今儿日头好,所以我带她出来逛一逛,熟悉一下村里。”
众妇人都笑道:“是该带了她到处熟悉一下才是,别弄得回头她都嫁到咱们沈家村几个月了,还连人都不认得几个。”
“四郎,你给你媳妇儿介绍一下我们啊,你不给她介绍她怎么知道谁是谁,怎么跟大家伙儿熟悉起来?你这孩子,读这么多年的书读傻了不成?”
“就是,你不能光读书,这该懂的人情往来还是要懂的。”
“说到你读书,四郎,都这么多年了,结果……你听婶子一句劝,要不还是别读了,跟你三哥或者大姐夫一样,要么学一样手艺,要么去镇上当个掌柜账房的,不一样要活人吗?你这次可把你爹娘都吓坏了,尤其你娘,我瞧她都老了十几岁似的,你也不小了,就别再折腾她了,啊?”
季善见众妇人越说越来劲儿,关键她们脸上的神情跟她们说的话全然不是一回事儿,分明都带着隐隐的嘲笑与幸灾乐祸,跟她们自己多厉害,沈恒多失败似的,实在让人心里不舒服。
她忙看向了沈恒,她都觉得不中听,跟以前被那些所谓亲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随便指手画脚、问东问西时一样烦人了,沈恒会多难受、有多大的压力,可想而知。
果见沈恒一脸的羞愧与无地自容,讷讷的一时间根本不知该说才好了。
季善忙低声道:“她们的话听过就算,你实在不必放在心上,毕竟这世上多的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我们先走吧。”
说完看向众妇人,扬声道:“几位婶子嫂子,有句话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当然,我这样说你们肯定听不懂。那我便说直白一点吧,这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如今我家相公还这么年轻,我相信他将来一定会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我们就先走了,不耽误婶子嫂子们洗衣裳了啊。”
话音落下的同时,人也已拉着沈恒快步离开了,至于身后众妇人会怎么看怎么说她,那她就管不着了,爱说说去吧,反正她连认识都不认识她们。
一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季善才松开了沈恒的手臂,停下笑向他道:“累了吗,要不我们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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