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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古代生产力低下,普通百姓一年劳苦下来,能让一家人都吃饱穿暖,已经很不容易了,要动辄花费十几年乃至更长的时间,供一个读书人,显然一家人都得节衣缩食,勒紧裤腰带。
那沈恒的压力无疑也会跟着翻倍。
沈家是殷实,却只是相对于普通农家的殷实,又不是真的家里有矿。
更何况,他还肩负着路母临死前的期望和路氏二十年来的期望,肩负着为她们母女扬眉雪耻的期望,那压力,啧,季善真是光想都觉得有些同情他了。
彼时沈青已经在堂屋找到路氏了,家里的客人也早都被送走了,只剩自家人还在忙碌善后,嘈杂了一整日的沈家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路氏却正与沈九林一道,听沈树说他白日去季家迎亲时的所见所闻,“那家人真是脸皮比城墙倒拐还要厚,我们大老远的去迎亲,连顿饭、连口水都没捞着吃喝便罢了,还除了身上那身一看就不知多少年了的所谓嫁衣,连根线都没让新娘子带走,再是捡来的,养了这么多年,也该养出几分感情来了,至于做得那么绝吗?咱们家可给了他们家整整十六两银子的聘礼呢,四弟那么个人,却摊上了这样的丈人家,可真是……哪怕新娘子瞧着是个明白的,也太委屈四弟了!”
沈九林闻言,沉默的吧嗒了几口手里的旱烟后,才道:“时间紧急,连日看了那么多人家都不合适,我们瞧得上的人家,舍不得嫁女儿冲喜,愿意嫁女儿冲喜的,我们又瞧不上,只能矮子里面选高子了。至少季家清清白白,季大山也踏实肯干,已经比其他人家强出许多了。我听说他才七八岁上,爹就死了,是他娘一手把他拉扯大的,孤儿寡母的,可能格外看重钱财一些也是有的。”
小儿子可是要考秀才,以后要当官的人,岳家自然首要就得清清白白。
不然自家何至于花那么多精力和银子这般仓促的为他娶亲,十六两银子据媒婆喜娘说来,都够买两三个小姑娘了,还不算今日迎亲和酒席的花销。
不就是怕将来有人会以此说他的嘴吗,——当然,得此番冲喜能成功,他能醒过来才是,不然,也不用担心什么将来不将来了。
路氏这才知道从喜娘轿夫到迎亲的人何以都那么的饿,之前坐席时简直跟饿了几顿似的,人家可不是都饿了一整天吗?
因皱眉道:“季家也太过分了,干的这些事儿是人能干得出来的吗,钻到钱眼里去了不成?那我们家不是连老四媳妇明儿穿的衣裳,都得给她现准备了?居然连根线都没让她带走,我活了几十岁,就没见过这么寒酸的新娘子,也没见过这样的爹娘!”
本来对季善第一印象很不错的,这会儿也免不得糟心起来。
倒是沈树没忍住为季善说好话儿道:“爹、娘,也怪不得四弟妹,她能做得什么主呢?她瘦成那样儿,风吹就要倒似的,只怕平常在家里连饱饭都没吃过一顿,也实在怪不得她。何况我看她很是明白懂事,能在那样一个家里十几年,都还能明明白白,说句不好听的,万一四弟……将来她应当也是个守得住,能撑起四房的,咱们就别计较旁的了。”
沈九林也跟着道:“是啊,多的银子都花了,也不差几件衣裳几箱子值不了几个银子的嫁妆了,正是季家连根线都没给老四媳妇陪嫁过来,将来他们家才再也没脸登咱们家的门,摆亲家的架子。”
路氏听得父子俩都这么说,心里方好受了些,道:“好在老四媳妇瞧着倒是真的还不错,不然这门亲事可就真是结得太亏了。哎,她也是个可怜的,我瞧得她都瘦得快皮包骨了,只要她以后能好好的过日子,我自然也会待她跟她几个嫂子一样的。”
沈九林点头道:“这话很是,咱们家娶的是她这个人,又不是季家,只要人明白就行了。”
一旁沈青听到这里,插嘴道:“是啊娘,我方才与四弟妹聊了一会儿,觉着她是真的明白,且听她说来,她也识一些字的,那等四弟醒了,肯定会喜欢她的,只要四弟喜欢,旁的还计较什么呢?”
路氏讶然道:“她竟还识字呢?不怪瞧着不一样。那你四弟醒了,应当会喜欢她,可……可你四弟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啊?哎,如今我只求季氏果真是个有福的,能冲得他好起来了。”
这话说得沈九林父子兄妹三人都沉默了。
片刻,沈九林才道:“咱们该做的已经都做了,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若老天爷慈悲,自然会让老四醒过来,若不然……咱们就当这辈子没养过他这个儿子吧……”
说着见路氏与沈青要哭,忙改口道:“你们两个都在这里,老四床前谁守着呢,就老四媳妇一个人不成?那可不行,她今天才刚来咱们家,知道什么,你们快回去守着老四吧,再换着睡会儿觉,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得不轻,总算暂时了了一件大事,明儿全家人都可以好生歇歇了。”
沈树也道:“是啊,娘、二妹,你们快回去守着四弟吧,旁的都别操心了,还有我们兄弟妯娌几个呢。”
路氏也实不放心小儿子,遂点头道:“那我和青儿先回去守着老四了,还桌椅碗碟算账什么的,今儿已经这么晚了,来不及了,就等明儿再做吧。”
交代完毕,才带着女儿急匆匆回了新房去。
善意
季善等到已经有些困了,才终于看见路氏与沈青一前一后回来了。
她忙打起精神,起身道:“婆婆、二姐,你们忙完了吗?”
路氏上前道:“差不多忙完了,你也累了吧?我让你二姐带你去睡觉吧,老四这里,我守着就是了。对了,叫我‘娘’就好,你嫂子们都是这样叫我的。”
季善从善如流的改了口:“娘,还是您去睡吧,我守着相公就好。”
虽然她又困又累,觉得身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可她才来沈家第一天,该挣的表现还是要挣的。
路氏听她改了口,话也说得好听,欣慰的笑了一下,道:“还是你去睡吧,看你瘦成这样儿,可得好生养养才是,再说你也不知道该如何照料老四,等我明日教过你后,再换你守也不迟。青儿,你这就带你四弟妹去睡吧。”
沈青应了“好”,看向季善道:“四弟妹,我们走吧。对了,四弟妹,你叫什么名儿?”
季善见路氏不是假意让她去睡,便也不推辞了,道:“二姐,我叫季善,我……娘他们都叫我善善。那娘,我就随二姐去睡了啊,明儿一早就来换您。”
沈青笑道:“善善,可真是个好名字。娘,那我们去了啊。”
路氏点点头:“快去吧。”
待沈青与季善出去了,才走到沈恒床前,轻轻给沈恒捻起被子来。
季善跟着沈青走了一段路,暗暗感叹了一回沈家还真的挺大的后,才终于进了一间屋子。
沈青把手里的油灯放到桌上,回头与季善道:“四弟妹,这是家里的客房,我今早上才铺的,全部干干净净,防着晚上会有客人留宿,不想客人们都家去了,倒是正适合你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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