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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琏正坐在廊下栏杆上看吴登的“投名状”,听了这话,就笑道:“你告诉老太太,我立时过去。”
鸳鸯一怔,随后见贾琏暗暗给她使眼色,先因那勾魂一样的眼神迷怔了一下,脸上烧了一烧,随后就去跟贾母回话。
贾琏待赵嬷嬷来回话时,就将早先与赵天梁等商议好的名单拿给赵嬷嬷,“妈妈依着这名单来安排人手,从厨房到二门角门上的小幺儿,哪个不服的,只管打出去。旁人怎样宽仁我不管,我手上可是不养那些仗着有些体面就以干爷爷干奶奶自居的主。”
赵嬷嬷连连答应了,眉开眼笑地看着越出息了的贾琏,因不识字,就寻了个识字的小幺儿跟着去安排那些琐碎事。
贾琏瞧着内院再没有其他事了,叫人拿些库房里的字画给贾赦送来后,免得有人来寻贾赦求情,就叫人锁了东跨院的门,一径地向前去,有意地在荣禧堂五间大正房里转了转,将堂上大紫檀雕螭案上的摆设字画一一看遍,从西边穿堂进了贾母院,直接向贾母的屋子里去。
这会子贾母正在歇晌,人躺在榻上,虽叫丫鬟引着贾琏进来,也只装作不知道他来,依旧叫琥珀拿着美人拳给她捶腿,须臾见腿上的力道没了,又听吱嘎一声,正待要训斥琥珀,就见杏脸桃腮的琥珀疑惑地看向自顾自拖来凳子坐在贾母面前的贾琏。
“琏儿来了?”贾母笑道,心下不喜贾琏没规矩地不听长辈话就搬了凳子坐下。
“嗯,来了,有些东西要给老祖宗过目。”贾琏将金陵铺子掌柜们的供词并吴登的投名状递给贾母,“老祖宗放心,案子撤了,你的那些下人还养在我手上呢。”
琥珀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回过神来,还要再给贾母捶腿,见贾母挥手示意她出去,只得轻轻地退了出去。
贾母坐正了身子,两只手微微颤,只见几张纸上,是金陵铺子掌柜们签字画押的证词,句句都是指证她指使人窃取贾家钱财;那册子上,更是事无巨细,连她拿着日常开销名目从公中支取二百两打点她院中死了的丫头家人的事,也细细地写在上头,放下证词、册子,沉稳地问:“琏哥儿这是什么意思?”
“吃下去的,吐出来。我知道的亏空就有二十万,不知道的还不止呢——幸亏有吴登,他给孙儿略算了一算,亏在老祖宗手上的钱财就有几十万。”贾琏又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来。
贾母听到吴登的名字心里一咯噔,冷笑道:“你在金陵无法无天惯了,回到家里,也要蹬鼻子上脸?我一辈子的老脸因为你都丢尽了,想来也活不了几年了,还有什么怕头?那十七万明明进了你手上……”
贾琏看贾母是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笑道:“虽有虱子多了不痒这话,可也要防着虱子从棉袄里爬到饭碗里恶心自己不是?”
☆、第39章树倒猢狲散
贾琏翻看着账册,啧啧道:“亏得老祖宗下得了手,到底公中的不是自己的不心疼。”
贾母怔怔地,向贾琏伸了伸手,想待贾琏将脸伸过来时,重重地扇在他脸上,谁知贾琏见她伸手也不搭理,最后一只手握了握拳头,笑道:“琏儿,我前儿才说想念云丫头了,明儿个打人将她接来吧。”
贾琏嗤笑一声,心想贾赦都说过贾母将史家两位得罪了,贾母还拿史家来压他?“慢说什么云丫头,就算将史家两位侯爷接过来,老祖宗您该吐出来的,也一样要吐出来。如今老太太的把柄、二老爷的把柄我都有,今儿个当着圣人的面,除了我没一个敢站出来替二老爷求情的。事已至此,您总该识时务了吧。”
贾母见贾琏的话一点情面也不给她留,一怒之下猛地站起身来,尚且因这一站头晕眼花中,就冷笑道:“你这不孝孙子孙是要逼着我去死?”当下叫道:“鸳鸯、鹦鹉,拿了白绫来,叫我吊死在琏二爷面前!”
鸳鸯、琥珀等丫鬟赶紧进来,见贾母动怒,便跪了一地。
贾琏当即也躬身为难道:“老祖宗,金陵的官司孙儿已经压下去了,虽有几句风言风语,但老祖宗不理会他们就是,何必要自裁谢罪?您若当真去了,说闲话的只会更多。”
贾母一口银牙咬得咯咯作响,见此时贾琏还不肯服软,思量再三,只觉此时自己跟贾琏翻脸,外头人定会以为她还是偏心贾政为了贾政有意不给贾赦、贾琏父子好脸,总归不管贾琏对她做出什么不孝的事,外头人也只会说她不好,挥手叫鸳鸯、琥珀等退下,忍辱道:“你想要多少?”
“老太太给多少?”
“十万,早先拿了十七万出来,我哪里还有多少?”贾母颓唐地道,本以为贾代善没了,满府里就以她为尊,谁承想,竟然冒出个逼着她死的孙子。
“四十万,孙儿已经知道的亏空就有二十万呢,这账本上其他零碎的,合起来也有个几十万呢。”贾琏道。
贾母不肯,但她、贾政都已经被贾琏压得死死的,就连贾珠的前程也拴在贾琏手上,便是她此时死了,外头的人只会替贾琏打抱不平,以为是她陷贾琏于不义,只得服软了,“给你可以,但你写下字据来,若你反悔,我便拿了字据出来给旁人看,叫人知道你这‘孝子’到底是如何的狼心狗肺。”
贾琏琢磨着四十万也够了,剩下的银子他慢慢拿就是,笑道:“老祖宗这话说的,您一个养尊处优的老人家,没事赏晚辈件好衣裳就够体面的了,留着银子也没地用,不如给了孙子支撑家业。”据说贾家还欠着朝廷的银子没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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