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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母登时吓了一跳,眼下阿慈已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低着头,那眼里怒火中烧,竟是在恨恨地瞪着她。
继母从未见过她发这样的脾气,过去她也不是没有说过她命硬,也不见她这样生气,如今倒怎的了,嫁进王府便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便说不得了?
王氏心中也有些恼,但阿慈这般怒容,许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缘故,一时竟然也觉自己没了什么底气。她只硬着头皮道:“你先坐下,坐下说话。娘晓得自己话说得是不好听了些,但话不好听,理却是为你好的。这个太常寺丞的前程我也与你说了,他如今在太常寺中,就已经能说得上话了,你若嫁了他,上头知道你这样的身份,难保还可以给他再升一升。届时他飞黄腾达,你又享福,就是你阿弟也可以往太常寺中谋个闲职,岂非两全其美?”
继母话音落,阿慈的一腔怒火,突然便烧得明白了。
她当下意识到继母原是做的什么打算,那个太常寺丞范什么的,又是做的什么打算。她相中了那个人可以给黎念昌谋职,且又嫌弃阿慈如今空有王妃的名,在钱财权势上实无什么大用处,便想教那人娶了阿慈;而那位太常寺丞,想也知晓是个什么下三滥的货色了,他连阿慈的面都未曾见过,就说要休妻来娶她,无非也就是贪图她“端王爷遗孀”的身份罢了,她如今粗细也算一根高枝,能攀!
阿慈简直怒不可遏,气得是心也颤,手也颤。她忽然大声喝道:“我不嫁人!我嫁什么人!?我便是要在这里守着过一辈子,哪怕最后衣食无着,也好过嫁那个下流胚子长出来的腌臜大人!这辈子我除了王爷,谁也不嫁!”
继母显然被她这副模样给吓住了,一时坐在椅上目瞪口呆的。可回过神来,听见她这般大声嚷嚷,必然外头的人都要听见,一下也再忍不下去。
她站起身来便骂她:“你吼谁呢!朝谁凶呢!”
说着还要伸手拽她重新坐下。
可她的手还才够着阿慈,教阿慈一把甩开,她正要发作,却忽又听见外间有人闹了起来。
……
阿慈与她匆匆出去瞧时,竟发现一屋的丫鬟婆子皆围在一处,黎念昌孤身一人站在屋子正中,还有两个资历老一些的婆子正与他拌嘴。
阿慈在里屋听见的吵闹声,便正是两个婆子与黎念昌拌嘴发出来的。
她从里头出门时已有两个丫鬟要来喊她了,这会子见到阿慈出来,两个丫鬟皆是红着眼睛,忙道:“娘娘,您快些给思妤姑娘做个主吧。”
阿慈一听,这才注意到被那一屋子丫鬟婆子围起来的正中,还有一个身穿浅紫色缘襈袄的小姑娘站在那里,两只眼睛连着一张脸都是通红的,还在落泪。
“这又是怎的了!?”
阿慈原本就因继母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火,眼下显然黎念昌做了什么错事,更觉气不打一处来,一声喝问,当场竟喝得两个婆子连同那黎念昌都收了声。
这才有一个嬷嬷上前来,同阿慈细细讲了一番原委。
原是阿慈与继母在里屋说话时,正巧遇上思妤来寻阿慈,她听见阿慈的娘在里头,自己便在外屋坐了一会儿。大约原也没料到黎念昌的德行,听见黎念昌同她攀谈,也就回了他几句,可不想黎念昌竟似看上了她一般,说话说得越来越没了谱,甚至于言语轻佻。思妤不悦,就推说先回房了改日再来,然而那黎念昌竟还执意要送她回房,他挡着小姑的路不让走,又说了两句荤话,终于就把她给惹哭了。
思妤本来脸皮也薄,又架不住他当着一屋子丫鬟婆子的面对自己说那些污秽的话,一时那眼泪珠儿就跟落雨似的,停也停不下来。
阿慈听罢原委,气得十根手指都攥紧了。
她忽然抄起手边的一只茶盏,直直就往黎念昌的脸上砸去。
黎念昌猝不及防被她砸中,当下只觉鼻子不是自己的了。那茶杯重重撞到他的脸上,洒出的茶水又泼了他一脸一身。
随那杯子落地“哗啦”一阵碎响,继母登时也一声惊呼冲上前去。
“我的老天爷唷!你这是做什么孽唷!”她忙抱住黎念昌,又回过头来冲阿慈哭天抢地的,“这是你弟弟!哪里有帮着外人,对自己弟弟下这样的手的,你还是不是人唷!”
然而这一回阿慈没有再忍气吞声,她一张愠怒的脸全然面不改色,只喝道:“我若不是人,你怀里护着的便连畜生也不如!王府有王府的规矩,既然在端王府里,就得遵!就得从!莫说小姑亦是我的亲人,就是她当真与我毫无关系,今日我也帮理不帮亲,定要严惩这个登徒子!”
她说着又转过身,朝几个嬷嬷丫鬟一努嘴:“去给我喊几个人来,把这嘴巴不干不净的东西拉到刑房去,打上二十板子,看他往后还敢不敢放肆!”
继母一听,登时傻了眼了。
黎念昌被阿慈砸得晕晕乎乎的,还在捂着鼻子弓着腰直叫唤,几个小丫鬟已撒丫子奔出门去喊人了。转眼喊来了人,一进门二话不说便从继母手里拉开黎念昌,要带他去刑房。
王氏这才反应过来,当场骂那几个护院:“你们把手放开!你们敢!”
那几个护院中就有当日在西角门前被王氏指着鼻子骂的,眼下见到是奉王妃的命,又哪里有不敢的,拉着黎念昌,权当没听见她放屁一般。
王氏这下终于意识到不对了,她拦也拦不住,一时也顾不得再作威作福,扭过头来又同阿慈哭道:“你快说几句话,快放了他呀!是你弟弟错了,他年纪小,嘴上没个遮拦的,你又何必同他斤斤计较。”
阿慈仍还攥紧的拳头一刻也未松,只冷冷斜睨她一眼,道:“年纪小?他都能出言轻侮人了,哪里还说什么年纪小。错便是错,我如今是王府当家,更没有徇私护短的道理,娘来同我哭,还不如去看着念昌,求那些打板子的护院下手轻一些。”
她说着,又将继母搭在她胳膊上的手用力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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