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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迅速又镇定下来,答道:“回四爷,只因下官与王妃在此前就已认得,有些私交,端王爷又与下官有八拜交情,于情于理,下官都是该来吊唁、探望一番的。是故拜见王妃,也并非全是案子之故,才与王妃叙了片刻,不想四爷就来了。”
他答得合情合据,高羡方才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又缄默了一小会儿,阿慈还在凝神,忽而感到原本搭在自己腕上的几根指头挪开了。她回过神来,吴大夫已取走了绢子,与她问起病症来。
吴大夫这厢开始问诊,那边的王爷与大人自然就不说话了,阿慈遂也收回心来,听他问一句,便答一句。
只是这吴大夫,平日里头望闻问切,行得早已经是家常便饭了,可今次却也说不清是什么心思捣鼓得,很是失常,问了一大堆的话,全问得很细,细到甚至于重复了一两句也不自知。
阿慈见他絮絮叨叨的不利索,心中就有些怪,又瞧他神情紧张,眼睛也不敢抬起来多看阿慈一眼,倒像是给吓的。
她疑心了一会儿,又答了一会儿,这才见到吴大夫暗暗将手放到膝盖上擦了一把,像是在抹汗,而后他站起身来,面向阿慈拜了拜,道:“娘娘,小的已诊完了。”
他这一拜,阿慈还未起身,倒先把那头坐着的高羡与迟恒给招了来。他二人几乎是同时立起,异口同声问了声:“情况如何?”
话音落,彼此又面对着面,尴尬地互相望了一眼。
迟恒毕竟身份低一些,这一眼瞧过以后,便又识趣地低了下头,不动了。高羡则上前来,又问那吴大夫:“大夫,情况如何?”
吴大夫答道:“小的诊断,娘娘之病,外在虽是风寒症状,但究其根本病因,恐还是心病之故。娘娘太过伤心怖惧,以致元神备损,继而阳气消衰,才使寒邪趁虚而入。小的先开一副医风寒的方子,外治邪病,再开两副宁心安神的方子,内补元气,双管齐下,或可见效。只是娘娘自身也须多看开一些,否则根本不治,就是服再多的药,也是无济于事的。”
高羡听罢,锁眉沉默了片刻,这才向吴大夫一颔首:“好,有劳大夫,就请开方吧。”
吴大夫应一声,忙又转身收拾药箱。
他收好了东西,就见已有家丁在旁候好了,要领他下去开方子,吴大夫便赶紧又拜了两下,才随那家丁退出偏厅去。
待到吴大夫走后,阿慈也要起身,可一抬眼,却见吴大夫走了,高羡却不动。他仍是站在自己跟前,只是望向吴大夫的目光又望到了自己身上。
阿慈才在发怔,就听高羡板着脸开口,喊在厅中服侍的一个丫鬟:“去叫林嬷嬷过来。”
阿慈也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只知道林嬷嬷没过片刻的工夫就匆匆忙忙赶来了,一见黑着脸的高羡,虽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情,但也赶紧跪拜道:“奴婢拜见四爷。”
“林嬷嬷,我且问你,黎氏念慈是何许人也?”
高羡冷冰冰的话音甫一冒出,林嬷嬷登时就知不好了,又听他这样问话,更是浑身上下一个哆嗦,颤颤答道:“是,是端王妃……”
“那王妃生病,却为何不请太医!”
一声厉喝,吓得厅上旁的丫鬟奴仆登时也全都膝头发软,跪到了地上。
林嬷嬷更是哆哆嗦嗦,连连磕头道:“四爷息怒,四爷息怒,原是因今日忙,请太医又要多费一些周章,奴婢才说请个民间大夫来瞧的,王妃娘娘也允了,奴婢这才差人请了吴妙手来。当时思妤姑娘也在房中,亲耳听到王妃允准的话……”
“放肆!”高羡不等她说完,又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事到如今,你竟还想要将责任推到王妃的头上去!你是王府里的掌事嬷嬷,王妃体恤你,没有同你计较就也罢了,你难道还是个不懂事的?莫说是你先提出的这荒唐主意,就是王妃先提了出来,你就不会从旁劝着一些?!什么王府里今日忙,这样大一座王府,哪一日不忙,分明就是你们偷懒嫌烦罢了!”
林嬷嬷教他连喝了两道,又被他将心思说中,哪里还敢吭声,只闭紧了眼以额触地,跪在那里不敢抬起头来。
高羡又道:“你如此逾矩,实该杖责二十,撵出府去!你可知为何要让太医来给王妃瞧病?一来宫中太医各个皆是医术精湛之人,不比民间医者良莠不齐,若遇庸医,岂非是害王妃性命!?二来太医们皆知根知底,不似外头鱼龙混杂,如今王府里才出了事,这种时候你还这般肆意妄为,就不怕引来心术不正的贼人?!三来,太医们日日出入宫廷,为陛下太后当差,皆是见过世面之人,但若换做寻常民间大夫,入个达官贵胄之家尚且诚惶诚恐,何况是给王妃看诊,惶恐之下,若只是降了水准也就罢了,但若因此误诊,这个责任,你可担得!?”
高羡越说越气,连同林嬷嬷跪在地上,也是越听越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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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林嬷嬷原本想着,阿慈是市井白丁之家的出身,应当不会在意这些,哪里却料到凭空会冒出一个四王爷来。
阿慈不懂,可高羡懂,且非但懂,还是个精的,一眼就瞧出来了定是她使的主意。那丫鬟被遣来喊自己去偏厅时,说的四王爷旁的一句话也无,铁着脸,独独就点了她一人的名。
林嬷嬷也是直至此刻才终于觉得后悔万端,不该犯那一时的懒,倒要累得自己挨打不说,还得被撵出端王府去。于是一时间痛哭流涕,只不住地在地上磕头告饶。
高羡显然是气上了头,并不理会她。倒是阿慈,因想起昨夜小姑劝自己先休息、莫去守夜时,林嬷嬷帮的那两句腔,觉她本心倒也不坏,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做了些逾矩的事情,这才站起来,替她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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