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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莫尼尔挖出那些百年前的残骸，它们之上可能曾经被雕刻上精美的图案，如今也已被水流磨平，只剩下一些微小的突起提示后人曾经的辉煌。莫尼尔握着那残片，分辨半天也没弄明白它究竟是什么。便不再在意，将其丢弃。

他知道自己选定的方向没错了，休息片刻便再次启程。他没有发现，向来速度诡异的触手怪已经渐渐与他拉开了距离。或者说，他察觉了，只是没有在意。

所以当他发现海怪开始给他提供腐败的肉质时，他显得异常得震惊。

那已经是他们找寻人类遗迹的第7次饥饿时间了，如果莫尼尔有心的话，他会发现他们饥饿的频率在逐渐变快，而体力却恢复得越来越慢，可惜他被唯一的目标占据了视线和理智，他们在沿途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曾经的人类留下的痕迹，这使他保持着高度的兴奋，从而没能察觉自己和触手怪的异样。

所以等到发现时，才会如此恐慌。

他咬下一块肉，皱着眉发现手中的肉块有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其实这不是第一次了，只是之前他都没有太放在心上。事实上对于吃惯了鲜美的“海鲜刺身”的他来说，这东西的味道是难以接受的，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吃光了那些肉。触手怪的教育非常出色，自那之后他再也不会浪费深海中最为重要的资源——食物能量。

于是这一回他也决定强行下咽，然而他大张着嘴咬下一口泛酸的肉后，他突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尝到了血腥味儿，很新鲜的那种，毫无疑问是来自自己的嘴里，他舔了舔上牙膛，鲜血回应他似的又涌了一点出来。

他没搞懂这是怎么了，如果是食不饱力不足的童年，牙龈出血对他们只能说是种很轻微的毛病，然而现在可是在他异化过三次、舍弃了人类的姿态、拥有了怪物的力量和身体素质后！更别提现在还有自身就是食材的厨子为他提供伙食，每天饿了就吃，怎么会营养不足呢？难道是缺维生素了吗？这倒是有可能，可是海怪也会因为缺维生素流血吗？

他看着在矿石莹莹的光辉照耀下逐渐染红的海水，发出了这个疑问。

他在那之后第一次发出波询问，但触手怪没有回复，它显得异常得沉静，直到莫尼尔挥散那些血色的液体，才看见它幽蓝的眼睛，它变得很浑浊，连发出的光都黯淡了很多，难怪之前被其他颜色一遮就看不见了。

莫尼尔隐隐有一种预感，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不安中还有一丝隐秘的期盼。

它听见许久未闻的阿亚的声音，但这回的声音变得断续，就像不连续的广播节目，带着滋滋的电流底噪。

【我们……使命……束】

【……命、也会……结束】

【你……也……】

——嗞、——啪！————————————————————

这是它们最后一次交流，突兀的结束让莫尼尔一知半解，它只是感受到身后追赶的海怪越来越虚弱了下去，它的肉也……越来越腐败，直到它们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看到人类的建筑。

莫尼尔感到异常的困倦，但终于找到人类造物的激动又刺激了他，他撑着越来越重的眼皮，几乎下一秒就要昏睡过去。

这时，落后许久的触手怪终于赶了上来，它仍旧一言不发，莫尼尔好像突然发现它显得伤痕累累，仔细一看，它这么久以来断肢的截面一直都没有恢复，它们一在水中舞动，就带出更多的血液，让海怪本体就像是被一圈红色的雾气笼罩。

这时，莫尼尔终于能肯定自己的猜测，触手怪在走向死亡。

而他正在走向自由！

他最后看了这只与他同行许久的怪物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进入了人类的地界。怪物再也没有跟上来，它只是矗立在原地，像海底的一座山。莫尼尔知道，对方再也不可能轻易地抓住自己。

莫尼尔在灰白的建筑群内行进，这些建筑基本破败不堪，只是一些零星的还未倒塌的承重墙，完全辨认不出它们之前是什么建筑的一部分，这座人类的城市已经被遗忘了太久。

直到往里走了很远，才能看到一些紧挨着的房屋，它们看上去也摇摇欲坠。和莫尼尔记忆中不同，百年前的人类城市（或者说聚居地）还没有那些高楼大厦，这让城内最高的建筑变得异常显眼——莫尼尔睁大了眼睛，从矿石的光下依稀辨认出远方的黑影——那是古代人类王族的城堡，也是他的目的地。

如果说一定有什么地方还存在着保留有真相的可能性，那也只有可能是人类权力的巅峰——皇室里了。

莫尼尔向着那建筑的黑影前行，其实到了这里，他已经不确定自己追寻的到底是什么，算上第一次异化时，他大概能算是死过两次，身为人类的部分已经离自身远去，他不知道为什么即使脱离了基地的掌控，自己仍想要找到那虚无飘渺的东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找的东西是什么，身为基地中的边缘人物，他们这些炮灰被上层安排的语焉不详的任务里完全没有涉及到下到海底后的事宜，他估计真正的任务早已秘密通知了那几个核心人物，虽然他们现在都死了，没有人能告诉他究竟该找到些什么。

他只是不愿意就这么停下，停止这件自己身为人类最后的愿望和唯一能做的事。

他的前方，只有海下一万米冰冷刺骨的水流，和无一丝生命的寂静，毫无疑问在这里，在失去了他的“补给”后，能量来源明显变得不足，但他反而加快了速度，就像在追赶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