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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番话虚虚实实，既宣了自家之功，又捧了皇上，听得皇帝连连点头，赞叹道：&ldo;爱卿之勇，可冠三军矣。卿之义弟，亦是有功之人，可宣进宫来，朕封他为兰台使，可在朕身边侍侯，卿意何如？&rdo;罗靖叩首道：&ldo;皇上天恩，臣与舍弟感激涕零。然臣弟生无父母，人算其命相不良，恐怕有妨皇上。何况他身体虚弱，也难当国器。望皇上明察。&rdo;皇上其实也是一时高兴。让罗靖出任城卫将军，是用其忠勇，可让他这个义弟作兰台使跟在自己身边，又是用他的什么呢？让他来画符咒？冷静下来，皇上倒庆幸罗靖的识趣，当下龙心大悦：&ldo;嗯，既是如此，朕也不勉强。不过，卿之义弟亦是有功之人，朕赐他五品俸禄，并赐黄金百两，珍珠百颗。若有机会，召他进宫来陪朕说些奇闻散心。&rdo;罗靖回到府中，碧烟碧泉喜气洋洋在门口迎接。罗靖这一升了城卫将军，品级倒未必提高，却是有了实权，只这短短半日，前来送礼的人已有十数拨，除了奇珍异宝，还有仆役侍女，院子里立时热闹起来。罗靖不在，碧泉不敢擅自做主，东西虽然留下，却都分毫未动，当着送礼人的面上了封条摆在院中。罗靖只草草扫了一眼，便道：&ldo;都送回去，再加送一份茶礼，就说罗靖初初上任，寸功未建，不敢收此厚赠。薄礼一份，聊表心意，君子之交，戮力同心，忠君而已。&rdo;说完，一头就扎进了沈墨白的屋子。沈墨白站在窗口正看着外面院子，罗靖一眼望去，只觉他眼中大有寂寞之意，不自觉便放轻了声音道：&ldo;在看什么？&rdo;沈墨白转头看他一眼，低声道：&ldo;今日好热闹。&rdo;罗靖嗤笑道：&ldo;热闹？这些人，无非是奔着城卫两营来的，并非是探望我罗靖。这其中怕有不少人本是郑王一派，如今郑王失势，就打量要跟我亲近了。&rdo;沈墨白听得似懂非懂，怔怔看着他。罗靖心情大好，将一袋珍珠哗一声倒在桌上，笑道：&ldo;这是皇上赏你的。还有黄金百两，累累赘赘，我叫他们放在外面了。&rdo;珍珠虽不甚大，但颗颗滚圆光彩莹润，上百颗这么一滚开来，着实有趣，所值何止百金。沈墨白却只是歪头看了看，道：&ldo;这有什么用？&rdo;罗靖捻起一颗，笑道：&ldo;小傻瓜，这东西比金银还值钱些，只这一颗，就顶平常人家一月吃用。你收好了，给你做私房。&rdo;沈墨白不解道：&ldo;什么是私房？&rdo;罗靖说了私房两字，自己也觉好笑，将他搂过来道：&ldo;私房就是你自己的，这些都是你的，谁也不许动。&rdo;沈墨白想了想，轻轻摇头道：&ldo;我不要。这东西我看见少夫人戴过，说是做珠花什么的。这是女人用的，给碧烟姑娘吧。&rdo;罗靖笑道：&ldo;你倒大方。这有上百颗呢，碧烟再长两个头，也戴不过来。何况皇后还赏了些珠花金钗，这些你留着吧。说起来，这次多亏了你，否则我也立不成这大功。我也该好好谢你才是。说吧，你想要什么？&rdo;沈墨白低下了头，半晌才道：&ldo;我不用你谢。&rdo;罗靖搂着他，觉得他身上有种淡淡的清新之气，虽不是香气，闻起来却更舒服，不禁又将他搂得紧了些，道：&ldo;这次你立了大功，怎么不谢？到底想要什么？你说。&rdo;沈墨白抬起头看着他，漆黑的眼睛一瞬不瞬，轻声道：&ldo;我要什么都行？&rdo;罗靖看他黑水晶般的瞳子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一时有几分痴了，应声道：&ldo;你说就是。&rdo;沈墨白看他目光专注，神情郑重，一时心中翻腾，不假思索道：&ldo;你不要成亲，好么？&rdo;罗靖一怔，眉头慢慢皱了起来：&ldo;你说什么？&rdo;沈墨白也有些愕然，不知自己为何突然会说出这句话来，但看罗靖面色阴沉，心中忽然不悦，淡淡道：&ldo;不是将军说的么‐‐我想要什么都可以说出来。&rdo;罗靖断然道：&ldo;这个不成。&rdo;平了平声音，又和声道，&ldo;这是我母亲的遗愿，你是知道的。何况又是大帅做的媒，那是无论如何废不得的。&rdo;沈墨白没有说话。他是被自己吓住了。方才罗靖断然拒绝的一刹那，他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怒气‐‐早知道要娶妻成亲，他为什么硬要把自己拉在身边直到今日这般情景？然而他立刻就被自己的怒气骇住了‐‐山中二十年，他日日随师傅诵经，戒情戒欲，戒嗔戒执，不说心如止水，却也是从未发过怒。实际上，喜怒哀乐爱恶欲惧诸般情绪于他，都是淡薄得很。然而自与罗靖相识，他先是知道了何为畏，又在床第之间知道了何为欲。闻听罗靖要成亲，他才知道了何为哀，此时此刻，他又知道了何为怒‐‐原来短短半年之间，他已将师傅二十年的教诲全部毁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