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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浸在自我唾弃中的海姆达尔察觉不到汇聚周身的追随目光,除了一年级,其他各年级都有人向他投射注目礼,只是很可惜被关注者本身无视掉了,以至于形形色色或抑或扬的视线全部打了水漂落了空。
莱昂·布鲁莱格是整个一年级里率先发现他的变化的人,应该这么说,除了他别的人根本不会花那心思。作为017的住户,他有权利和责任关注自己的室友,莱昂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如果说今天早上上课之前海姆达尔·斯图鲁松还是一个不懂得内敛为何物的棱角分明的大少爷,那么眼前的海姆达尔·斯图鲁松就是一个内敛得有点发蔫的家养小精灵……这个比喻或许有些夸张,却很说明问题。
不过一个上午,不对,不过一堂魔法史,他遭遇了什么?遇到不能解决的棘手问题了?还是碰到某种令他倍受打击的事情了?
“我脸上开花了吗?”海姆达尔问得十分无奈。或许任何人接到他这种类似开肠破肚的解剖眼神都会心里发毛,后脊梁发疼。
莱昂神情自若地收回视线,转而对付起盘子里的杂烩肉丸。
没什么胃口,简单吃了几口蔬菜饼,喝了几口热汤,海姆达尔便推开了盘子,腾出桌前的空间。他二人此刻正坐在中央长桌上,左侧是莱昂,右侧离他最近的一位同学与他隔着约7米的距离,空间完全足够。
海姆达尔拿出早上收到的信件,一一打开看了起来。除了来自英国的诸多朋友家人的问候,还有好几封《唱唱反调》的读者来信。这些信件他已经不是之日起,就陆陆续续接到不少读者反馈信件。基于卢娜·洛夫古德小姐贯彻始终的“撰稿人一定要保持神秘莫测的做派”这个无厘头的信念,读者来信皆经《唱唱反调》编辑部转发。这使得时间上出现了错层,他无法即时收件即时回复。好在《唱唱反调》的发行日期一向飘渺不定,对读者群也从没有媒体工作者所应该具备的责任心,因而海姆达尔也乐得跟着装聋作哑瞎混。
刚拆开第一封,他就吃了一惊。这位读者虽然不是老朋友,却是一个多月来同自己通信频率最多的一位。第一次接到他的信是在暑假第五个星期的星期二,海姆达尔记得很清楚,因为那天早上他去朗读俄国诗歌时,那个始终三缄其口、喜欢在冻死人的气温下赏雪的白发老头在他将要离开时十分突兀地开了尊口,这是他用俄语说“谢谢”以来的第二次发言,依然操持俄语,依然平淡地听不出情绪。
他当时说了什么?海姆达尔蹙着眉心低头想了一下——
“你最不喜欢哪门课?”
自己想也不想地回答:“魔法史。”
……
拿信手陡然颓了下去,信掉回桌面,海姆达尔视而不见,瞠目直视桌面上的残羹剩饭,思虑片刻,他猛然低低长吟一声,愁眉苦脸地趴在桌面上。
不能多想,越想越头疼,越头疼就越混乱。
算了算了,看信看信。
阿q地暗示催眠自己,他重振精神再度拿起了信件……
亲爱的狸花猫先生,
关于您在最新一期刊物上发表的从变种蟹爪兰中提取的汁液能够降低坏血草、独活草的药性这个说法,我特别写信回英国咨询了圣芒戈的一位高级医师,他坚决否认了这个观点,他很义正言辞地告诉我蟹爪兰就是一种普普通通的毫无作用的植物。
虽然我很想纠正他我说的不是蟹爪兰而是变种蟹爪兰,基于距离遥远等因素,我只好放弃。英国很少有巫师会去花那心思研究已经被定论为无用的玩意儿,他们也很少看《唱唱反调》。说实在的,要不是我在环球旅行途中因为无聊而在某国的路边买了份报纸,我也不会主动去看这份刊物。这里从不贩卖《预言家日报》。
您知道吗,《唱唱反调》在巴尔干地区十分走俏,这里的报纸时常会节选《唱唱反调》上的文章进行论述性的刊登,这里的巫师也时常议论文章里面所涉及的各种匪夷所思议题的真实性。他们很吃惊,惊讶于英国居然会有这么“轻浮”“不够端庄”的刊物……
接下来一大串内容是该读者在游历巴尔干半岛时遇到的趣闻趣事,希腊的天堂海滩、罗马尼亚的龙、保加利亚的迷人风光等等等等。虽然遣词造句有他一贯的絮叨特色,却并不影响它的吸引力,读起来依旧妙趣横生,令人神往。
从之前的来信中能够得知,七月中旬该读者就准备往希腊去了。眼下都九月份了,他还没回英国吗?而且变种蟹爪兰都已经是上期刊登的东西了。海姆达尔扫了眼信的抬头,日期标注为8月7日。都快一个月了,怎么今天才寄到?正寻思着,他突然注意到落款的墨汁颜色与抬头以及正文并不一致,看上去更黑更新,给人的感觉好像信早已写好,落款却是在临寄信前匆匆写就。数字和名字皆字迹潦草,与上面的细致工整形成强烈反差。
盯着落款与末尾之间的空白处,一个想法陡然生出,他迅速掏出魔杖,尝试性地向那片空白释放出一个显形咒语。片刻之后,一串黑颜色的字迹依序浮了出来,跃然纸上,清晰可见——
长久克制的欲望猛然将我攫住,对肃穆的幽灵世界我充满憧憬;我于是开始歌唱,如轻声絮语,我音调忽高忽低,似风鸣琴声。我突然浑身战栗,泪流个不停……(注:1)
虽然不确定您能否看见这些被隐去的字,但是我依旧愿意相信您一定可以。我无法跟身边的任何人诉说我的苦闷和焦虑,我害怕被发现,希望此信能顺利寄至您手中……因为愚蠢的欲望我成了魔鬼的奴隶,悔恨每时每刻鞭笞着我,万劫不复前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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