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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彩有些紧张地看向焦侃云。
后者却兀自定了定神,反问道:“这紧要吗?是审问?虞侯爷可吓着我的侍女了。”
虞斯侧首轻垂眸,似有意避开与她相交的视线,解释道:“如今绝杀道的罗网遍布樊京,密文通讯,阅后即焚也是常有。”
焦侃云舒了口气,“画彩是我的贴身丫鬟,不过是烧了些我用过的废纸。听堂记笔,更是常有。”
虞斯抿唇点了下头,微抬眼,视线扫过画彩,略审视片刻即收,余光不知瞥到了什么,转而落定。
焦侃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索性摊开说了,“虞侯爷何故又一直盯着我的护卫看?”
虞斯说奇怪,“姑娘的护卫为何身着锦衣?若遇敌袭,待要出手相护时,岂非行动不便?”
他一句话,引得走开的郭遣等人迅速又踏回来两步,调转视线到了风来的身上。
从旁窃听已久的老板瞬间把心提到了嗓子眼,那身行头,是焦侃云说书时会换上的装扮!
风来回看向虞斯,表忠心似的即答,“属下习武多年,断不会被区区衣物束手束脚。小姐赏赐了绫罗绸缎,不穿浪费。”
“可你身长八尺,衣裳又十分合身,袖口腕下为何会有几寸时常翻折才会留下的褶皱?这倒罢了,衣摆处也有曳地的污痕。”虞斯并不计较他的态度,淡淡道:“这是你的衣物?”
为了防止有人从屏风的影子窥见身形上的端倪,焦侃云有意将衣物按照风来的尺寸订制,当然也是为了在每次说书结束,换装离开时,让风来能合身穿上。
而她穿套时,自然会挽起长了寸许的袖口,也自然会拖曳及地。
倒是从未有人在意过衣角折痕和污渍这等细枝末节。这位小忠勇侯观察入微。
风来答不上来,便冷着脸抱臂,凹出高冷且不屑于回答浅显问题的风度。
焦侃云一笑,从容地接过话,“虞侯爷方才不是已有解答了么?锦衣华服袖口宽阔,行动极为不便,我这护卫一根筋,非要穿上,做事时只好挽袖露腕,时间长了留下褶皱也不是什么怪事。至于曳地污痕,他守夜时多站于高处,许是上房走梁时蹭带的。”
说着又转过头看向风来,佯装叱责,“穿久了也不知道洗一下,污了侯爷尊目,回去就等着我严肃批评你吧。”又转回头来嗯哼一笑,“侯爷见笑了。”
虞斯目光微凝,意在点她的说辞牵强,“非要穿上?”
“是,非要穿上。”焦侃云咬死说辞,抬手朝虞斯的身姿比划了下,“侯爷也是从武之人,想必在武堂时多见过男子袒胸露乳,一个个宽胸紧腹,肌线合度,这等身材若是锦衣加身,当然更衬得英姿勃发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的侍卫无法免俗,侯爷也有此等身材,不也是锦衣加身,英姿勃发吗?”
众人立即顺着焦侃云的手审视虞斯,嘶,英姿勃发,是英姿勃发,宽肩窄背,腰细腿长,胸还挺大!哪里牵强了?哪里牵强了!穿着锦衣打打杀杀,格调更高也没错呀!袒胸露乳?武堂?武堂还有这种好事?这虞侯爷在武堂也袒胸露乳吗?说来怪不好意思,一时都有画面了。
风向调转太快,虞斯一怔,环视众人不怀好意的抿笑,霜斑尚未褪尽的脸颊,噌地血红,最后那双清亮的眸子熠熠地逼视向她,一时满是对危险人物的戒备,仿佛在怨她怎么光天化日下,把他的衣服给扒光了。
焦侃云偏头回以一个坦然的眼神和笑容,大辛民风开放,她用的也只是夸奖武将的寻常词调,况且都不过是为了给他戴顶高帽,转移视线。神威赫赫的忠勇侯,总不可能是个薄脸皮吧?
难道是英姿勃发这话太受用了?看她作甚啊?夸声俊不用钱,再说了,拽模拽样的如何亲民,既然他心系百姓,那还不得感谢她三言两语就将他的形象调转得和蔼可亲了不少。
虞斯收回视线,恢复端肃的神态,迅速低回了一句,“我在武堂并不这样穿。”一顿,又特意拿着横平竖直的语调向她强调道,“我在武堂要穿衣服的。”
焦侃云笑,“原来如此,失敬了。”
虞斯挑眉一哂,“你,很好。”语毕,朝她微微点头便作告辞,进了厅堂,不再追问。
马车双辕滚走,焦侃云顺利离去。待远离是非之地,才略掀起车帘,朝后一探。
官差们自金玉堂鱼贯而出,很快便排列齐整,一分为二,将人群拦在两道边。
自觉无戏可看的百姓们倒也不用他们清,纷纷退场了,结伴离开时窃窃私语,嘴上皆挂着笑,不消多想也知道,是在笑副指挥使这一出高举轻落的戏码。
“姑娘,方才真是吓死我了!咱们都放松警惕准备走了,突然把我们截住!但凡早一些,我也不至于在神色上露出什么破绽!”画彩拍拍胸口,片刻又笑道:“不过还是我们小姐魔高一丈!”
“此人不仅敏锐,还很会把握审查时机,而且十分警惕,竟然连随侍都要留心一番。”焦侃云忧心忡忡,这并不是好兆头。
画彩点点头,“姑娘是担心他帮郭大人找你吗?”
“那倒没有,今日我与他初次见面,这两年他又远在北域,我自认隐笑这个身份也从没招惹过他。”焦侃云想起方才他与自己视线相会时,无端一怔的神情,又有些古怪。他认识她吗?言语间不大像。
她自幼在东宫陪读,喜好花会歌宴,游玩踏青,去的地方很多。但老忠勇侯还在世的时候,只喜欢把他儿子弄到军营和武堂历练,是半点没让他踏足过闲会。因此两人没得时机相见。
焦侃云对他的所有认知,大半都来源于太子楼庭玉之口。
太子初学武艺时,每每去武堂,都被揍得鼻青脸肿地回来,身旁近侍眉飞色舞地同她描述,那忠勇侯世子虞斯,小小年纪,一个抬腿便把太子爷撂翻在地,太子爷久爬不起,挨了十几下。
还说什么,“我奉陛下之命陪殿下习武,哪怕背上以下犯上的罪名也绝不会敷衍,须知今时我若手下留情,来日殿下遇敌袭谋刺,对方可不会手下留情。”
后来楼庭玉想找回场子,抱着书本与虞斯比拼智力,两人以十拳揍为赌注,从默背诗书三百,到辞赋文章好采。楼庭玉回来的时候,都被揍得面目全非了。
太子幼小的心灵不堪重负,终于弃武专修文道。抱着一种“他文武双修,我专修一种,不可能还不如他吧”的美好曙愿。
说回来,所以焦侃云忧心的也并非是两人见过面有过招惹,而是虞斯侦查绝杀道的谨慎态度。
“郭遣只是借用‘勘察刺客’的理由搜堂,但这位忠勇侯,是真的在勘察绝杀道的刺客。”焦侃云分析道:“他连随侍如此留心,可见,绝杀道确实越发危险了。”
“去年杀了一名朝廷官员还不够,难道今年又有什么动作?”画彩恍然大悟,“姑娘是觉得,或许这位虞侯爷知道一二内情,才会这般留心。”
焦侃云点头,“绝杀道总坛远在域外,难以绞杀殆尽,但愿樊京不要有什么变数。”
坐在外边驾马车的风来闻言也接过话,“大人,这个忠勇侯,我与他对视片刻,丝毫觉察不到他的气息,他的武功就算是在勋军中,怕也是不低的。”
这世上能让风来夸赞武功的没多少人,太子也是看中这点才将他指来护卫。思及此,焦侃云追问:“比你如何?”
风来沉吟片刻,“很难说,要打过才知道。”他默了下,“有些手痒,若有机会,真想打过。”
凡事做到极致太久,总有独孤求败之心,焦侃云答应他,“若有机会,我会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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