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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父亲作为马其顿国外交使者出使雅典,母亲和我也一同去游玩。我看见他时,他正赤身裸体站在高高的石台上,被很多人围着。一连三天,他都会定时出现在那里。我觉得好奇,所以经常一个人偷跑去看他。
有一天黄昏之时,人群散去,看守他的商贩也不在他身边,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坐在石台上,手和脖子被锁链扣在一旁的柱子上,可两条小腿还荡在半空。
我不知从哪来的勇气,竟然跑过去跟他聊起天来。”
梳子插入我头顶的发根,缓缓划下。
“我说:‘喂。’
他没有理我。
我说:‘喂,太阳快落山了。’
他还是没有理我。
我问他:‘天就要黑了,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害怕吗?’
他圆鼓鼓的眼睛终于盯着我看了一下。
‘雅典的夜晚可是很可怕的哦。’我邪恶地吓唬他,‘哈迪斯[3]在上,我听大人说呀,每当夜晚降临,高加索山上的恶鹰就会飞下来叼食小孩子的心脏哦。’”
我笑起来。
塞琉古的邪恶果然是从小就有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男孩一听,微微变了脸色。
我神秘兮兮地补充:‘特别是黑眼睛黑头发的小孩子。’
他圆滚滚的大眼睛里开始变得泪汪汪。
我还想再说写什么,可突然看到举着火把远远而来的人贩子,只好赶紧跑了。
飞奔回家后,我一直记挂着他。当晚按捺不住,就向母亲说了这件事,哭着喊着非要她替我买下这个小男孩。”
梳子依旧插在我的头发里,可梳头发的人迟迟不动,似乎陷入了沉思。
我道:“然后呢?”
“然后?哪有什么然后。”他回过神来,继续替我梳头,语气淡淡道,“等第二天我再回去的时候,他早已不见了。小贩告诉我,一个当地的贵妇昨晚经过这里时,买下了一只猴子,顺带也买下了他。”
我猛然转头看他。
塞琉古只是慢慢、慢慢地叹了口气。
“当你看见一个人的第一眼,你心里就已认定是他。从此之后,不管是谁,都无法取代他——只有他,不管时间怎样流转,或许一生都已错过,可是你会记得他。”
这句话就像是迎头一击,狠狠敲在我心中。
“巴高斯。”塞琉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我给你讲这个故事,就是想告诉你,每个人心中也许都会有这么一个人,但并不是每个这样的人都会成为你的爱人。也许,对你来说,他也是一个永远注定成为遗憾的人。但是,你要向前看。”
我低下头去。
他道:“你再好好想想吧,我先走了。”
塞琉古离开后,我失魂落魄地在庭院里坐了一整天。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要那个人在我身边,我的目光就只能落在他身上。
这个对我来说,注定成为遗憾的人。
我苦笑一声。
明明知道拿到戒指回自己的世界才是正途,但我现在究竟在干什么?怎么突然忘记了自己的初衷?明明知道巴高斯的命途多舛,地位低下,我还要死里逃生多少次才能真正适应这种生活?
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里,我也许会被完全同化,成为历史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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