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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

6啟明推開滿月枕在他肩膀上的腦袋，倏地站起來，不敢相信地趴在欄杆往下張望，再次確認。

「咋了，6叔叔回來了？」

滿月揉了揉眼睛，身高不夠，腦袋擠在欄杆之間，羨慕地睜圓眼睛和嘴巴，「哇！哥哥，你爸爸給你買了好多好吃的啊！」

小姑娘光天真地注意到6大軍提在手裡的大包小包，全然沒在意走在男人身旁的陌生女人。兩人有說有笑，女人還牽著一個小男孩。

有人歡喜有人憂，滿月悄悄睨向身邊的6啟明，男孩上揚的嘴角一點點垂下，像短暫綻放的煙花，絢爛後重歸黑暗平靜。

屋內氣氛生疏，6大軍給他們相互介紹。

「這是我兒子6啟明。」

「這是你娟姨，這是娟姨兒子，比你小，你喊弟弟就行。」

6啟明薄薄的雙眼皮蹙得平直，目光清朗銳利，默不作聲審視著坐在沙發上的母子——女人穿著樸素的套裝連衣裙，窄長的臉，小鼻子小眼小嘴，一臉精明鼠相。她懷中抱著的男孩，看著比滿月小，像多動的泥鰍不消停。

6大軍沒有因為兒子愣著沒叫人責怪他，而是拍拍6啟明的肩膀，笑著和女人說：「這孩子隨我，內向，不愛說話。」

女人的關注點不在6啟明，眼光投向躲在他身後，兩條馬尾辮睡得一高一低的小姑娘身上。

語氣頗有責問之意：「你不是說你前妻帶走女兒了嗎？」

6大軍挪眼看滿月，憨厚的臉上總掛著笑，解釋說，「她是我鄰居的閨女，我就是把小6託付給她家的。」

「怪不得，我還納悶兄妹倆咋長得不像呢。」女人神色自若地把話一轉，鬆開懷中的小男孩，起身四處參觀。

六十多平米的老房子，從裝修到家具都是舊的，女人仍不厭其煩，像視察工作般看得仔細。

6啟明將矮小的滿月攬在身前，倆人貼牆根站，給女人讓出道，篤篤的腳步聲惹得6啟明莫名心煩。

「這房子有年頭了，過幾年就要拆遷了吧。」女人敲了敲牆板，轉過頭問6大軍，「拆完還給這麼大的嗎？」

6大軍撓撓頭，「應該是，隔壁街前年回遷的，我聽人說加點兒錢還能換個大面積的，還能選樓層。」

女人一雙細眼眯縫出弧度，緊接著問：「這片兒戶口所對應的中小學還是重點學校呢吧。」

「是，我兒子他在的學校就是。」

再後來問的問題，6大軍都毫無保留地實誠回答。連少不更事的孩子都察覺出女人心思不純，6大軍卻渾然不覺。

午飯決定在家吃，6大軍打電話叫常去的餐館送來幾道菜，讓6啟明帶著弟弟妹妹先回房間玩。

兩個大人在客廳籌劃婚禮咋辦，雖說都是二婚，6大軍也不想讓女方覺得怠慢，別人有的他能給都會給，不能差事兒。娟子的要求，他都一條條記在本子上。

6啟明的房間簡單整潔，沒有太多玩具，書桌前貼了滿牆的獎狀，別的小孩滿院子撒歡玩的時候，他都安靜在家讀書。

母親的拋棄看似隨著時間淡化，其實在他的心底潛移默化埋下敏感、自卑的種子，孩子的想法單純，他只想努力通過成績證明自己是個值得被人愛的乖小孩。

小男孩五歲，正是耗子洞都能掏三把的年紀，在屋裡這摸一把，那翻一下，6啟明脾氣好，隨他玩。

滿月轉著桌上的地球儀，纏著6啟明，聒噪得像嘰嘰喳喳的麻雀，問東問西。

「哥哥，地球下面的人咋住啊？」

「不得頭朝下啊？」

「不會掉下去嗎？」

一眼沒能兼顧，小男孩從床底下拖出一個浮灰的舊紙箱，裡面亂七八糟裝著舊玩具，其中有一個木質八音盒。

瞧小男孩拿在手中擺弄，6啟明趕忙衝上前制止：「這個不能玩兒。」

越是不讓，越激起小男孩的逆反心理，獨占所有緊摟著不撒手。6啟明在盒子裡隨便翻出一個玩具汽車和男孩交換，男孩搖頭不依。

「你快還給我哥哥！」滿月叉腰站在旁邊，比物主本人還急還惱。

6啟明軟著語氣再次商量：「你把這個還給哥哥，其他玩具隨便你玩兒，好不好。」

小男孩豆大的眼珠子軲轆轉，沒吭聲，以為他默許了，6啟明放鬆心，伸手過去接。

萬萬沒有想到，小東西人不大，憋著一肚子壞水，突然變臉，卯足勁兒往地上一摔。

「我才不要你的破玩具！」

八音盒摔在牆上，觸動了金屬開關，房間迴蕩著《世上只有媽媽好》的輕柔旋律。6啟明的手定格在空中，遲遲未收回，他竭力忍著情緒，牙關咬得酸疼。

滿月脾氣臭，衝過來使勁兒推了一把小男孩，「讓你摔我哥哥東西，壞小孩兒！」

小男孩不吃力，身體趔趄向後倒，「咚」一聲悶響，後腦勺結結實實撞在了牆上，疼得哇哇大哭，引來了兩個大人。

滿月不甘落後，「哇」一聲也跟著哭了。開始乾哭不掉眼淚，哭著哭著情緒到位，梨花帶雨，一嗓子比一嗓子嘹亮，硬生生蓋過了小男孩的哭聲。

「哦，不哭不哭。」女人蹲在兒子身旁，心疼地檢查傷勢，「磕哪兒了，媽媽看看。」

「你這咋也哭了？」6大軍趕緊關心滿月，卻沒看出她哪裡受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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